蕭寒沒有回答。他看見晏熾突然擡頭，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朝這邊望來。四目相對的瞬間，晏熾明顯怔住了，手裡的鈔票散落一地。

譚乾彎腰幫他撿錢，嘴裡還在說着什麼。但晏熾已經站起身，兔耳朵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晃，臉上的表情從驚訝慢慢變成了然，最後定格在一個複雜的笑容上。

蕭寒突然覺得袖口上的那隻手格外刺眼。

譚乾順着晏熾呆滞的目光望去，驚訝地張大了嘴："晏哥，那不是蕭......"

"嗯，我知道。"晏熾打斷他，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度，"走吧。"

譚乾不死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角："真不去打個招呼啊？"

晏熾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指尖卻碰到了那個可笑的兔耳朵發箍。他一把扯下來攥在手裡，塑料發卡硌得掌心生疼——剛才蕭寒就是看見自己這副滑稽模樣了？還帶着個兔耳朵在路邊擺攤？

遠處，蕭寒還站在原地沒動，直到後面的人說不要擋路，他才往前走。晏熾把發箍一把甩進三輪車的車廂，轉身時三輪車的鐵皮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晏哥你等等我！"譚乾手忙腳亂地追上來，"你認識那個女生嗎？長得還挺......"

"閉嘴。"晏熾蹬上三輪車的動作太猛，鍊條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他沒再往遊樂場門口看一眼，但後背繃得筆直，像是有人在後面用目光灼燒着他。

火鍋店内，譚乾小心翼翼的觀察晏熾的臉色，總感覺他看到蕭寒以後臉色不太好。

譚乾試着轉移他的注意力，“晏哥，要不叫上張明遠和宋悅吧？人多吃火鍋才香。大家AA，吃完你請我喝杯奶茶就行，成嗎？”

晏熾擡眸看了他一眼，眼神裡的煩躁漸漸軟化。他知道譚乾是在變着法兒哄自己開心——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總能敏銳地察覺他的情緒波動。

"行啊。"晏熾終于扯了扯嘴角，“你叫人吧，問問要吃什麼，先點上。”他把手機推到譚乾面前，扯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故意把語氣放得很松，像是完全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沸騰的紅油鍋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晏熾盯着那些翻滾的辣椒出神。他覺得自己簡直莫名其妙——蕭寒陪女朋友去遊樂園怎麼了？跟他有什麼關系？他在這生哪門子悶氣？

總不能是在擔心被蕭寒看見自己擺攤的樣子吧？晏熾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什麼時候在乎過别人的眼光？從小到大，他晏熾什麼時候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晏哥，宋悅說要加份腦花。"譚乾擡頭，打斷了他的思緒。

"點。"晏熾回過神來，把冰鎮啤酒往桌上一磕，"多點些，今天賺了不少。"他仰頭灌了口啤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裡那股無名火。

玻璃杯上凝結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恍惚間，他想起今天在遊樂園門口，他看見蕭寒袖口被那個女生拽着時，心裡突然漏跳的那一拍。

十幾分鐘後，火鍋店的門簾被掀得嘩啦作響。張明遠抱着幾瓶啤酒風風火火進來，衣服領子都跑歪了；宋悅緊随其後，手裡居然拎着個保鮮盒，裡面整整齊齊碼着切好的五花肉片。

"我靠！"譚乾眼睛瞪得溜圓，"宋悅你媽同意你拿肉了？"

宋悅白了他一眼，利落地把保鮮盒往桌上一放："怎麼說話的，都是朋友，吃點肉怎麼了？"他邊說邊麻利地把肉片下進鍋裡，動作熟練得像個老饕。

張明遠已經撬開三瓶啤酒，泡沫溢出來沾了滿手："晏哥今天發财了？這麼大方？"

"還行，也就六七百。"晏熾把剛燙好的肥牛卷塞進嘴裡，

“下次發财帶我一個。”張明遠作勢要來抱晏熾大腿。宋悅和譚乾笑作一團，譚乾剛塞下一塊肉，被燙得直哈氣也不舍得吐出來。

熱氣氤氲中，晏熾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他裝作不經意地瞥過去，那個黑色頭像依然安安靜靜。他仰頭灌了半瓶啤酒，冰涼的液體這次終于把心裡那點莫名的期待澆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