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飛快起身出門,身後蕭母神色緊張,看了兒子一眼:"小心些。"
雪粒簌簌地打在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窗上。這場雪似乎下的久了些。
晏熾盯着心電監護儀上起伏的綠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繳費憑證的邊緣。那張單子上的數字,是他父母留在這世上最後的痕迹。
已經過去一天,奶奶沒醒,蕭寒也沒有消息。
"小夥子,去休息會兒吧。"護士輕聲勸道,"醒了會有人通知你的。"
晏熾搖搖頭,目光落在奶奶蒼白的手指上——那雙手曾為他和蕭寒織過圍巾,曾經愛撫的摸過他的頭,曾經牽着他長大……
窗外,夜色如墨,他突然想起蕭寒離開時最後那個眼神。
走廊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晏熾擡頭,看見蕭寒站在病房門口,發梢還沾着未化的雪。他的衣服外套皺皺巴巴,頭發随意翹起,顯然是匆忙趕來的。
"你……"晏熾的喉嚨發緊,"怎麼……"
"譚乾他們在醫院門口和我說了了。"蕭寒快步走到床前,目光在奶奶身上停留片刻,又回到晏熾臉上,"你還好嗎?"
晏熾低頭看着自己結痂的手背,突然覺得無比狼狽。他明明想要和對方一起承擔,現在卻讓對方看到自己最無力的樣子。
"對不起。"晏熾的聲音悶在掌心裡,"我太沖動了,要不是我在學校……"
蕭寒的手指扣住晏熾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留下淤青。他将那隻冰冷發顫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讓晏熾感受那急促卻有力的心跳。
"感覺到了嗎?"蕭寒聲音沙啞,"這裡跳動的每一秒,都有你的一半。"
監護儀的電子音規律作響,與蕭寒的心跳漸漸同步。晏熾的指尖發顫,掌心下是溫熱的肌膚和堅硬的肋骨——那麼真實,那麼鮮活。
"我……"晏熾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連日緊繃的神經突然松懈,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
蕭寒用另一隻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動作輕得像在擦拭一件珍寶:"奶奶會好起來的。"
窗外,今年的第一場雪仍在飄落。而在這個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裡,兩顆懸空已久的心終于找到了歸處。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晏熾打破沉默。
蕭寒的指尖在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霧氣凝成的痕迹。雪花在路燈下紛飛,唯美卻帶着凄涼。
"反抗到底。"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時間都仿佛靜了一瞬,"他總不能關我一輩子。"
晏熾望着蕭寒映在窗上的側臉,忽然想起初識兩天天,這個看似清冷的少年也是這樣固執地和易感期抗衡。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把病床邊的椅子拉得更近了些。
"過來。"晏熾拍拍身邊的位置,"奶奶的床夠大。"
很多年後,當蕭寒在異國的深夜獨自處理文件時,總會想起這個雪夜。那時他才明白,自己年少時那句"反抗到底"有多麼天真。蕭遠山确實不能關他一輩子——卻能讓他用餘生都活在那天的陰影裡。
這兩天蕭寒都在醫院陪着晏熾,蕭母派人送來書包。
蕭寒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翻看書包時,發現書包夾層裡有一張便簽——是母親的筆迹:"你爸去R國了,至少一周。"字迹有些潦草,最後還洇開一小片水痕。
他把便簽揉成團扔進垃圾桶,推門走進病房時,晏熾正專注地揉捏着奶奶的小腿。老人的腳踝浮腫發亮,像兩個灌了水的透明袋子,随着按摩的動作微微顫動。
"我來。"蕭寒輕聲說,指尖剛觸到老人的皮膚就頓住了——那些深紫色的淤青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晏熾的手頓了頓:"躺久了都會這樣。"他的拇指在奶奶腳底某個穴位打着圈,"護士說多按摩能防止血栓。"
蕭寒學着晏熾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托起奶奶的手腕。那些曾經靈活織毛衣的手指現在無力地蜷曲着,手背處還有輸液留下的青紫。
"醫生說……"晏熾的聲音突然哽住,"說再晚送來半小時就……"
監護儀突然發出"滴"的一聲長音。兩人同時彈起來,卻發現隻是護士來換藥。
"隻是換藥提醒,不用緊張。”護士将藥水注入輸液管,目光掃過晏熾發紅的眼眶和蕭寒皺巴巴的衣服。這兩個孩子守了兩天,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
她調整着滴速,忽然開口:"腦部淤血吸收需要時間。"棉簽蘸着碘伏在老人手背上畫圈,"最遲後天就能醒。"
晏熾的喉結動了動,沒說話。護士瞥見他褲子口袋裡露出的繳費單邊緣——那張紙已經反複展開又折起太多次,邊角都磨出了毛邊。
"22床的護工很不錯。"護士聲音放得很輕,"你們……總得去上學。"她沒說完的話懸在消毒水味裡:這樣熬着,倒下的就該是你們了。
晏熾聽了護士的建議,晚上還是去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