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熾踩着雪漫無目的地走着。頭頂仿佛懸着一把無形的利刃,随時可能斬斷他與蕭寒之間脆弱的聯系。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飄遠的思緒。晏熾接起電話,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晏熾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他踉跄着沖到馬路中央,險些被一輛疾馳而過的電動車刮到。
"師傅!市立醫院!"他幾乎是摔進了出租車後座,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麻煩開快點!"
他攔車的動作太急,手背在出租車門框上刮出一道血痕,他卻感覺不到疼。
車窗外的景色在雪花中暈開,變成模糊的色塊。晏熾死死攥着手機,指節發白——奶奶今早還笑着送他出門,怎麼會……
"小夥子,到了!"
急診室的熒光燈刺得人眼睛發痛。鄰居張阿姨正焦急地跟護士解釋:"我聽見'咚'的一聲,出來就看見老太太倒在地上……"
"奶奶!"晏熾撲向移動病床,卻被護士攔住。白色的被單下,奶奶枯瘦的手腕上連着各種管線,曾經給他織圍巾的手指現在無力地垂着。
"初步判斷是腦梗,需要立即手術。"醫生快速翻着病曆,"家屬先去交一下押金。"
繳費單上的數字像一把尖刀,将晏熾最後的自尊剖開。他盯着手機銀行裡那個塵封多年的數字——父母用生命換來的賠償金,手指懸在确認鍵上方微微發抖。
"先生,一共是五萬八千元。"收費窗口的護士第三次提醒。
晏熾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筆錢他存了四年年,連最困難的時候都沒動過,仿佛隻要不動它,父母就還在某個地方活着。現在,他要在"确認轉賬"和奶奶的命之間做選擇。
晏熾手指發顫,遞過手機,心裡卻松了口氣。至少奶奶還在。
蕭寒猛地睜開眼,腦袋昏昏沉沉的。天花闆上熟悉的吊燈告訴他,這是自己的卧室——卻又不完全是。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鎮定劑味道,身上的手機不知所蹤。
他掙紮着起身,發現房門被從外面反鎖,窗戶被木闆從外部封死,外面微弱的路燈光線透過縫隙在地上投下猙獰的條紋。
"蕭遠山!"蕭寒的聲音嘶啞得可怕。無人應答,隻有中央空調出風口發出細微的嗡鳴。
他踉跄着走向書桌——抽屜裡的備用手機、藏在《戰争論》裡的SIM卡,全部消失了。唯有牆上挂鐘的秒針還在走動,提醒他已經被囚禁了至少五小時。如果沒有過夜的話。
他記得自己回來收拾東西,隻喝過保姆端過來的水。現在回想起來,那水似乎味道有點奇怪。
看來是有人授意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随即還有蕭母隐忍的責怪:“他是你兒子,不是仇人。”
蕭寒的手指在門把手上收緊,指節泛白。
"我這是為他好!"蕭遠山的聲音隔着門闆傳來,帶着金屬般的冰冷,"等他清醒了,立刻送他去R國。"
"你這是在毀了他!"蕭母的聲音突然拔高,随即又壓下去,"小寒從小到大,你給過他什麼?除了控制就是……"
"閉嘴!"重物砸在地上的悶響,"要不是你當年……"
争吵聲戛然而止。蕭寒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直覺告訴他父母有事瞞着他。
蕭寒的目光在房間裡來回掃視,最終定格在那扇被木闆封死的窗戶上。月光透過縫隙,在地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輕手輕腳地取下床頭銅制台燈,掂了掂分量——足夠沉。但砸窗的動靜太大,肯定會驚動樓下的人。
蕭寒忽然想起什麼,從校服口袋裡掏出校園卡,還好沒被收走。他撫平卡片邊緣,小心翼翼地插入窗框縫隙。
木闆發出細微的"吱呀"聲。蕭寒屏住呼吸,用卡片一點點撥動窗鎖。汗水順着他的太陽穴滑落,耳邊仿佛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突然,走廊傳來腳步聲。蕭寒迅速躺回床上,裝作熟睡。門縫下的光影晃動,停留了足足一分鐘,咔哒一聲,門開了。
門鎖轉動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蕭寒立即閉眼假寐,聽見母親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來到床前。
"小寒,"蕭母壓低聲音,"我放你出去。"
蕭寒立刻坐起身:"媽,晏熾有沒有來找過我?"
"沒有。"蕭母搖頭,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條,"不過有兩個自稱是你同學的人來過,叫譚乾和王耀強。"
蕭寒心頭一緊。這一定是晏熾的安排——若非情況緊急,他絕不會讓别人來。
"他們說……"蕭母猶豫了一下,"晏熾在市醫院。"
蕭寒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是晏熾出事了還是誰?
"我讓我的司機送你過去。"蕭母快速說道,"你爸出去了,保安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