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寂靜。
齊商決歎惜一聲,神情恍惚,桌案上擺着散落的信件:“雅琳,梁謹到底是不是真知自己錯在哪了,本王還可以原諒他,但分明是他先…”
“惹主上不開心,那便殺了,”雅琳垂首,替其斟茶:“主上,上批去追他的人,都死了麼?”
“是啊,”齊商決斂睫,蓦然掐住她的臉,那張臉白皙而又嬌嫩,同他母妃一樣,都是從樓蘭來的。
他狠狠的用指甲在她右邊的臉頰間,劃下一道紅痕:“雅琳,你可是跟着母妃的…會背叛本王嗎?會嗎?你會嗎?到最後,會和梁慎一樣嗎?”
雅琳被迫擡首,清綠的眼眸在眼眶中輕微的轉動,她定定道:“不會。”
“哈哈哈哈哈哈,梁慎也這麼說,”他眼中露一絲不屑,便松開了手:“不過不重要了…你先說說有什麼法子?”
雅琳垂眸,思慮片刻,便同他說了。
齊商決聽後撫掌大笑,眼神流轉,放在她紅痕還未消散的臉上:“好,好,此乃天意助我,本王又尋得一妙人!事成之後,本王封你為側妃,如何?”
雅琳搖首,淡聲拒了:“雅琳…不願,雅琳隻願當主上的謀士,事成之後,還望主上放雅琳一條歸家路。”
她跪下,向他叩首。
齊商決不語,隻是靠在椅上,便如此看着她俯首稱臣。
*
市街喧鬧,三人坐在搖光樓裡吃夜宵。
沈亦伊同齊商扶講完那燕行越看到信封的樣子,不禁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沒看見!他那表情和吃了黃連似的——本以為自己來捉奸臣,結果碰上了個忠心耿耿的,梁慎當時裝可像了!”
梁慎頭昏腦脹,抿了口茶,為了避楚王的手下盯梢,他和沈亦伊翻牆抄小路來的搖光樓,把歧禮安排到蕪花那去準備她父母的後事了,此時才好不容易放松了會兒:“剩下的便交給平王殿下了,若是被發現,梁某可真就算完了。”
同平王藕斷絲連這一個月裡,他每日大理寺與梁府兩點一線,生怕出了差錯,有事便讓沈亦伊去傳話,如今才真正入了平王的夥兒。
齊商扶颔首,溫言道:“小事而已,本就是合作…得虧喬皇貴妃和阿決一個性子,多疑的很,否則便難辦了…”
“那咋了,反正也是上賊船了,她還能往哪兒跑?”沈亦伊環臂倚椅,“不說了,今夜我還有事做,回趟永安郡去。把蕪花她爹娘葬了後,她還要行孝七日,待安定些,就接她進梁宅待着。”
梁慎勾唇輕笑:“小心被逮,說不定那喬皇貴妃會讓人回去看着呢?”
“放心咯,被逮了也殺不死我,”她回眸一笑,揮手便出了小室内。
小間寂靜,齊商扶歎聲氣,讓無疾再次斟茶:“難啊…”
梁慎擡眸,看向無疾,無疾一抖,順着他視線對上了他。
他在看什麼…?
無疾放下茶壺,隻見齊商扶倏地起身,擋住了他:“梁大人,你盯得無疾有些怕了啊…”
梁慎這才斂睫,沉下思緒,彎眸輕聲:“是梁某逾矩了,還望平王殿下見諒。”
随後,齊商扶領着無疾便走了,隻留梁慎一人。
他盯着無疾離去的背影。
很久、很遠。
*
夜深人靜,風蕭蕭,已是四更夜。
“死姓梁的,天殺的什麼破烏鴉嘴,真想咒我死似的,”沈亦伊嘀咕道,她回永安郡的路上半路被攔,這會兒才好不容易趕回梁府,渾身血迹斑斑,也不知是她的還是别人的血迹。
她翻牆一躍,隻見屋裡黑漆漆的。
梁慎大抵是睡了。
待她去了寝房,卻見榻上空無一人,隻有仍支起的窗,和被風吹動飛飄的長簾。
“???…人呢?!”沈亦伊呆滞的站在原地:“這他大爺的才一下沒看住!”
她旋身撐窗,立即翻了下去,随手牽了梁慎的一匹馬,揚鞭策馬往永安郡沖去了。
*
樹葉簌簌聲作響,月光如露水綴在枝桠間。
梁慎的肩同腰側被箭擦破,手腳并捆,眼睛被粗布蒙上,被綁在馬車間。
從搖光樓出來之後,他便覺着不對,上了馬便不要命似的,想趕去永安郡找沈亦伊。
如今被逼至這條山林商道,也是無奈之舉。
他勉強動了動,耳朵貼在車壁上細細聽着。
鬧得這般難看,他兀自心歎:
草率了,被耍了啊…
附近林林總總約莫有七八人,他不敢妄動,便靠在車壁上調息。
待馬車終于停下晃動之時,梁慎隐隐看得到火光,他擡首去摸索,隻聞一安靜的女聲:“辛苦了,關到破廟裡去,等會我來殺。”
其餘幾人皆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