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伊透過樹葉,隐隐約約地瞧見阿娟蹲了下來,溫聲細語的對萍芳說:“可您要答應奴婢,不能亂跑,不能亂說話,要懂禮,要一直在奴婢身邊哦?”
“好!”萍芳抱住了阿娟:“阿娟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我喜歡阿娟!阿娟身上有太陽似的香味,阿娟身上暖暖的,不像我整天手腳冰涼的。”
“什麼太陽的香味呀?奴婢不過是拿皂角搓洗過,阿芳盡貧嘴,”阿娟彎眸笑了笑,刮了刮萍芳的鼻子,又伸出小指,道:“那阿芳答應了奴婢,要做什麼呢?”
萍芳才像恍然大悟一般,也伸出小指,背道:“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随後就是兩人咯咯的笑聲。
沈亦伊看着二人相擁,那頭亂糟糟的華發和用烏發挑成的發髻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惹眼。
得了,伺候一下傻子就伺候一下吧。
反正又不是像梁慎那般愛耍小心思還聽不懂人話的。
她哼了一聲,待這兩人離開後,才沿着黑瓦換了一處地方。
*
風拂過了葳蕤夏樹,隻留簌簌聲作響,猶如細雨綿綿,落在了地上。
沈亦伊攀在屋頂上,一邊聽着身後的動靜,一邊悄咪咪的掀開瓦磚一角。
裡邊站了好幾人,男的女的都有,于富平也在那,其他人…沈亦伊目前還不曉得這幾人的細緻關聯。
早知道找梁慎要個檔案再來了!何苦這麼費勁。
她再往裡看看,便覺得屋裡雅緻極了,青瓷裡插了幾枝花,牆上挂了幾副山水畫,總之與西廂房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西廂房門口的花都枯幹淨了,死氣沉沉的,這主家的怎麼還偏心呢?
沈亦伊兩眼一翻,暗自想着。
片刻,就聽到一道溫婉如水的女聲禀告道:“主家,奴婢把阿芳帶來了。”
沈亦伊定睛一看,原是阿娟領着萍芳來了此處,隻看她拉着萍芳跪了下來。
萍芳跪是跪下了,卻膽怯的左顧右盼。
沈亦伊攀在這屋的頂上,别人看不見她,被樹擋的嚴嚴實實,可她也看不清這阿娟跪朝的方向,卻能看見那紅木椅的一處,看見了那嵌了金絲袍的一角。
隻聞一道蒼老的聲音,和藹的笑了出來:“好…好!萍芳這乖孩子,終于舍得出來了,多虧了阿娟,阿娟也是個好孩子。”
這大抵就是于青岚了,沈亦伊心想。
阿娟勾了勾唇,附在萍芳耳邊說了一句,随後便跪着退後了兩步。
“萍芳…萍芳給大姑請安,大姑…大姑身體可好?”枯容顔老的萍芳扣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複述阿娟同她叮囑的話。
沈亦伊聆言,嘗試側了側身子。
她今天非要瞧瞧這老太婆什麼來頭!
她輕輕的挪動些許,終于能瞧見了些。
素白的頭發上簪着金銀珠寶,很是俗氣,皺巴巴的手上帶着一個兩個嵌着寶石的金銀戒指。
要多奢華就有多奢華,要多華麗就有多華麗。
沈亦伊阖了阖眸子,心裡無語。
真刺眼睛。
還不如不瞧明白。
她又屏息去看,隻聽于青岚咯咯的笑道,像是很是滿意:“好…好!大姑身體好着呢,還跪着幹嘛,芳兒快起來吧!坐大姑身邊吧!”
接着,阿娟便扶着萍芳起來,以防她這跛腳的摔了跟頭。
萍芳坐到了于青岚的身邊,她很是拘謹,攥着膝蓋上的衣裙。
她靠了靠椅子的扶手邊邊上,感歎了一句:“哇…這軟墊好舒服,阿娟,我那兒怎麼沒有呢?”
阿娟怕她說錯話,慌亂的捂住她的嘴,抱在懷裡,一邊打量着于青岚的神色,一邊解釋道:“瞧你呢阿芳,哪兒沒有了?是阿芳自己不用,亂丢給奴婢,奴婢便收起來。”
“噢…原來是這樣,”萍芳埋在阿娟的懷裡,軟聲說道:“那阿娟再給我翻出來呗?我喜歡…”
“好好好,奴婢回去就給阿芳翻出來,墊上…給墊上,”阿娟這才松了口氣似的放開她,還偷瞟了眼于青岚什麼表情。
還收起來,估計怕是從來沒給過。
沈亦伊叼着扯來的樹葉,心裡吐槽。
呸,這群人比樹葉還索然無味,比梁慎還虛僞。
*
屋裡邊很安靜。
站在屋裡的衆人就看着萍芳胡鬧,可能就時不時有人瞅眼于富平是個什麼反應。
沈亦伊眯了眯眸子,暗自揣摩着。
這兩人什麼關系。
難道不是兄妹姐弟什麼的?
莫非是…
夫妻?
沈亦伊心底裡有了個大緻的想法,不過還是繼續聽了下去。
隻見于青岚微笑着,望向阿娟:“我們萍芳啊,可聽話了,賞!萍芳喜歡,那便多搬來幾個,回去給萍芳那添置着,也無妨。”
于富平的臉色極其難看,像是吃了黃連似的,偏偏還不敢說些什麼。
阿娟看見了,心裡像是抹了一把冷汗,隻賠笑道:“好,好,多謝主家的賞賜!”
萍芳見阿娟道謝,盡管畏懼,便也甜甜的笑着:“多謝大姑!”
于青岚像是見時機成熟,拉着萍芳的手,握在自己的掌間。
沈亦伊見氣氛不對,連忙把樹葉呸掉,生怕放過什麼端倪。
“萍芳啊,同大姑說說,你還記得于安壽麼?”
于青岚笑眯眯的問。
阿娟神色不明,于富平眉皺得更深了些。
隻有萍芳聽見這名字,早已像被拿荊條抽了一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又恢複了剛開始害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