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化妝包手上一直沒動，講完話視線透過前窗玻璃不知落在何處。
姜楷儀心中微歎，紅燈停了車，她輕輕拍黃璇的手：“你今天去找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黃璇，你想離婚嗎？”
“離！”她忽然堅定，轉頭看着她，“我還沒跟馮磊攤牌。我想先見見那個女人，想多掌握些籌碼。”
那就好。
姜楷儀又問：“你爸媽知道嗎？他爸跟後媽知道嗎？”
“不知道，他們都不知道。”黃璇搖頭，“我想做好準備再告訴他們。他現在還在醫院，我怕鬧起來他博同情。”
她長大了，能考慮得這麼周全。
姜楷儀心中泛酸，誰想通過這樣的事情成長啊！
車子開到神州精密儀器門口，黃璇畫好了淡妝，理了理頭發：“楷儀，我不下車，我來找過馮磊兩回，怕有人認出來。”
“我把那個女人的電話給你，你喊她出來。”
“行。”姜楷儀對着号碼撥過去，很快就有人接，她清了清嗓子，“你好，請問是衛思甜嗎？”
對方說“是”。
“哎你好，有你的花，請來簽收一下，我在你們公司門口。”
她腦子轉得快，馮磊不是經常給衛思甜送花嗎？那就送花好了。
車裡安靜，兩個人都沒說話，齊齊聚精會神盯着大門方向。
沒一會兒從廠裡出來一個姑娘，她是小跑着來的，牛仔褲，暗紫色的衛衣，紮着馬尾，臉上的笑容漾在春風裡。
就是她嗎？
好青春的姑娘。
衛思甜站在門口左右張望，沒看見送花的人，她掏出了手機，看樣子是要給她打電話。
黃璇推開門下了車，徑自朝她走去。
姜楷儀忙跟上。
兩個人快步走到衛思甜面前，對方視線也自然落在她們身上。
剛想轉開，黃璇開了口：“我是馮磊老婆。”
衛思甜猛地擡頭，瞪大了眼睛望着黃璇，講不出話。
她沒躲閃，嘴唇抖了兩抖仿佛被吓狠了，甚至失語。
黃璇再次出聲：“衛小姐，我想跟你聊聊。”
“對，對，對不起......”
“我......我不知道他有老婆......他騙我。”
“對不起......對不起......”
衛思甜眼淚斷了線，手忙腳亂擦。
姜楷儀忙掏出紙巾遞給她：“你别怕，我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隻是想問清楚一些事。”
“衛小姐，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好嗎？”
衛思甜一直哭，出不了聲，隻不停地點頭。
姜楷儀望了黃璇一眼，她還定在原地，雙目直直盯着面前的姑娘，她想不出她内心的情緒，恨？無奈？或者有一絲羨慕？
她拉了拉黃璇的胳膊：“走吧。”
驅車去了一家中式茶室，要了個包廂。
剛剛在車上一路無話，衛思甜一直哭，哭到最後變成抽泣，再到最後安靜了下來。
姜楷儀啟動車子前還跟她講了一句：“能不能不要找馮磊，他闌尾炎開刀，在住院。他不知道我們來找你。”
三個人各坐一邊，姜楷儀倒上茶，先開了口：“你多大了？”
“二十六。”姑娘話一開口又哭，偏過身子面對着黃璇，“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他有家庭。”
委屈和害怕一覽無餘。
呵，被小三。
黃璇雙手疊放在腿上：“我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十二歲，小女兒四歲。我想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衛思甜沒回答，一直低着頭哽咽，仿佛這樣就能把害怕和羞愧藏起來。
姜楷儀把紙巾塞到她手上，像是觸發了信号，衛思甜擦幹淨眼淚，理了理頭發站起了身。
她面對黃璇深深鞠了一躬：“姐姐，對不起。”
黃璇閉上眼，兩行淚順着臉頰流下來。
姜楷儀哪見過她這副模樣，心中跟着酸，手伸過去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衛思甜又重新坐下：“去年十月份我們公司有一筆訂單給了神州，我被派來跟單。我不是神州的員工，我是宜城人，工作單位也在宜城。”
“他是神州的質量負責人，我們多有接觸，後來他對我展開追求。”
“我不知道他已婚，因為我們身份的關系，他說不要公開，所以神州公司沒有人知道我跟他戀愛。”
“姐姐你放心，我會跟他分手，我現在就給他發消息。”
“不。”黃璇攔住她，“你不要跟他分手。”
“衛小姐，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是他欺騙你。我想請你幫個忙。”
“我要跟馮磊離婚，請你穩住他。等我離了婚，不管你跟他在一起也好分開也罷，我都不會過問。”
“不，姐姐，我肯定不會跟他在一起。”
“姐姐，你相信我。”衛思甜着急，挪了兩步抓住黃璇的手，一直說着讓黃璇信她，說自己恨死馮磊了。
姜楷儀把她勸開：“我們相信，你别着急。所以你能答應我們嗎？”
衛思甜不停點頭：“可以。我最恨人家騙我。姐姐，我會幫助你離婚，我的仇後面再報。”
她橫眉冷目，是個有情義的姑娘，人爽快，又漂亮，怪不得馮磊迷戀。
黃璇不願多呆，她本來是想看看對方知不知道她的存在，那些聊天記錄裡并沒有提到過她。
哪知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喊楷儀走，衛思甜又抓住她：“姐姐，我加你微信，我把錢轉給你。如果有什麼話你要跟我說，有什麼事你要我做的，你随時可以聯系我。”
黃璇沒想過要回錢，她翻過消費記錄，實在是也沒多少錢，買花看電影的怎麼算？頂多就是一根項鍊的錢。
項鍊是衛思甜過生日的時候馮磊送的禮物。
“你要是不願意加我，你把收款碼給我，我掃給你。如果要找我，就給我打電話。”
黃璇杵在原處不動，姜楷儀戳了戳她，她打開微信，衛思甜加了她的好友：“這根項鍊一千八百多，姐姐，我轉你兩千塊。”
她手速很快，黃璇收到了錢，視線還落在她的脖頸間，一條鉑金項鍊做成皇冠樣式，小巧精緻。
落在黑色的T恤上，襯得姑娘的臉更加細嫩。
衛思甜感受到她的目光，忙低下了頭，聲音很小：“姐姐，對不起......”
黃璇揮揮手，吸了吸鼻子：“我想問你兩個問題。你為什麼會跟他在一起？他大你不少。還有，春節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衛思甜擡頭又快速低下去，聲如蚊蚋：“他很照顧我。我沒有爸爸，有弟弟妹妹，一直都是我照顧别人。”
“春節他去找我了。”
黃璇閉上眼，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片刻挽住姜楷儀：“我走了，記得你答應我的話。”
回頭無話，黃璇倚在靠枕上閉目，姜楷儀間或要回客戶消息，她趁紅燈的時候發語音消息，安靜的車廂裡自己都不敢大聲。
最後到了岔路口，她往右拐：“我送你回家。”
黃璇搖搖頭：“把我放在路口就好，我不能現在回去。”
姜楷儀了然，又問她：“你相信她嗎？”
黃璇還是搖頭：“不清楚，無所謂了。隻要我能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