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裡空氣稀薄,四下漆黑一片,潮濕的泥土地面坑坑窪窪一路向上。
無名咬着牙,手腳并用膝行向前,鼻端漸漸盈滿一股泥和血混雜的腥味。就在她頂不住這味道幾欲作嘔之時,身下的坡度變得平緩,耳邊開始感受到微弱的風聲。
有出口!
她加快速度向前撲過去,探出的右手觸到一扇凹凸的鐵門,于是将肩膀頂在門扇上,憋住一口氣去推。
玄鐵門發出切切聲響,緩緩旋開,突然鉸鍊一松,無名收不住力道,貼着門扇向外撲倒,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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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何了?”
“回先生,這位姑娘并無大礙,隻是久不進食,加之心神損耗,昏過去了。”
是誰在說話?這是哪裡?無名聽見聲響,眼前有朦胧昏黃的光,光裡有一個暗影,在頭頂上方凝視着她。
“娘親……”
“小十七,你醒了?”
無名恍然想起,自己假借拜師學藝之名潛入玉衡書院刺探機密,從昨日開始,她已經不叫無名了,此時的她,應該叫做吳十七。正輕輕用手拭去她眼角濕潤的男人,是書院的首席講課——蕭成林先生。
此刻周身的感覺慢慢回歸,無名不敢貿然睜眼,隻用耳鼻和觸覺悄悄探查周遭。
身下鋪了張帶着一絲奶香氣的羊羔皮褥,皮褥下的草席厚而柔軟,隐隐有一股雪松冷香随着她輕微弓身的動作浮上來。
這裡是……蕭成林的寝室!
無名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心中大叫倒黴,誰能想到講經堂密道的另一頭竟然連着書院首席的寝室!
心思電轉,無名頓時有了主意,猛地睜開雙眼,臉上一片迷茫,聲音裡帶了幾分哭腔:“先生,您也死了嗎?”
……
“說什麼呢!你突然撞開内室的門跌暈了,先生剛請了大夫為你行針,别在這時候說晦氣話!”蕭成林的書童朱雀從床柱邊上探出頭來,頗不贊同地皺着眉頭。
“先生……嗚嗚……”無名嘴一癟,揪着被角就嘤嘤嘤地哭起來,“學生今早被人鎖在講經堂裡了!裡面好空!還有怪聲,學生還以為自己給吓死了!嗚嗚嗚……”
她邊哭邊掙紮着坐起來,趁着用袖子抹眼淚的間隙偷眼打量蕭成林的神色。
“那小十七你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朱雀眉頭蹙得更緊,眼中露出懷疑神色。
“我……我也不知道……嗝!”無名哭得抽抽搭搭,還打了個嗝,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形容十分邋遢。
蕭成林隻是坐在床沿,雙手搭在膝頭,用一種很模糊的眼神看着無名,眨眼的速度很慢,呼吸平緩,看不出情緒。
“我嗝……我就是聽見怪聲兒,吓壞了,想離三清真人近點兒求真人保佑,我……嗝……也不知道怎麼就摔進個黑乎乎的洞裡,那洞裡一股怪味兒,我好怕,我就往前逃,然後……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無名斷斷續續地說完,心中湧上一股委屈,鼻頭發酸,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爬過去抱緊蕭成林的手臂:“先生,學生好害怕!十七喊了好久救命,真人顯聖,竟真叫十七遇見先生了……嗚哇……”
她把臉埋進蕭成林的臂彎裡,鼻間頓時充盈着一股雪松香氣。然後她感覺到頭頂被一隻寬大溫暖的手輕輕拍了拍。
“十七受驚了,既然醒了,就用些湯飯,早些回去歇着吧!”
竟然這麼輕易就過關?無名不免有些詫異,擡起頭去細看蕭成林的神色。而蕭成林隻是充滿憐愛地對她笑笑,“去吧,早點休息,明早起來便可大好了。”說着不再看她,轉身走開了。
朱雀上前示意她跟着他走,無名這才抽出空來打量這間屋子。
寝室設在一座三間大房的西間,約摸十尺見方,當中擺着一張矮榻,床尾兩盞海東青展翅樣式的紅杉衣架,貼牆一溜書櫃幾個繡墩,如此而已。
朱雀在前頭推開寝室的門,外頭一間寬敞古樸的正堂,簡單擺着一套桌椅案幾,并無多餘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