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今夜傳信參北鬥相見其實也隻是為了接頭,方便串供,若是情況樂觀也許往後還可以繼續打配合,因此簡短交換過各自的信息後,參北鬥便要翻窗離去。
就在他一手已經撐上倒刺翻張的窗框準備躍起的時候,身後無名突然出聲叫住他:“等等!”
參北鬥不解轉頭,少女白生生的一隻手伸在他鼻子底下,“解藥!”
他一愣,正巧睡在外間的榴香打了個響亮的呼噜,參北鬥嘴角一歪,一面往懷中摸去一面調侃無名:“善哉善哉,我的個菩薩真人,不過就是叫她睡上一日,有什麼打緊。”說完到底還是把解藥往空中一抛,無名擡手去接,等再回過頭來,窗前已隻剩下半輪冷白色的月亮。
翌日晨起,榴香揉着腦袋跟無名抱怨,怪她夜裡開窗叫涼風吹進來閃了頭,無名老實地笑笑,去女學堂的路上都在說好話賠不是。
到得女學堂門口,從敞開的大門望進去,堂上正中已坐了一人:木簪束發,麻衣布衫,唯一雙杏眼,波光流轉之間似含無盡春情,給一張寡淡的臉增色不少。
楊留清,聞名河東五州府的閨學大家,蕭成林出了正月後親自遠上河曲鎮請回書院來的女學先生。
無名本就不是為着進學上的玉衡山,如今真正要進學堂聽學了,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拉着榴香就往角落裡鑽。不料那榴香卻是個頂頂上進的,見無名拼命拖着她一味往柱子後面躲,遂與她拉扯了幾番,末了掙開無名自個兒往前排去落座了。
待先生開講,無名更覺得前一日已好些了的風寒又卷土重來,腦袋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砰砰砰!”
巨大的聲響将無名從迷途的幻夢中強行拉回來,她猛地坐直,面前是楊先生放大的臉。那張臉此刻闆得死死的,兩片薄唇緊緊抿成一線,下颌尖銳的弧度似乎想将無名直接釘死在身旁的柱子上,好叫她死得正直一些。
“吳十七,方才吾講到‘正色端操,清靜自守,無好嬉笑’,你且來說一說,何為正色?何為清靜?”
無名哪裡說得出,她連聽都聽不明白!瞧那楊先生的神色,似乎也并不期待她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于是無名很自覺地站起身來,伸出左手挨打。
楊先生也不多話,當下“啪啪”狠狠抽了無名五戒尺,罰她下了課去學院講經堂背後的三清像面前跪兩個時辰。
玉衡書院的女學弟子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應楊先生的要求,書院為女學單獨在西跨院設了别館,一應吃住進學都在這西山别館中;除非是拜師謝師大典、名家開壇講學這樣的大場合,女弟子們是不會離開此處去正院的。
而顯然,在楊先生的眼中,離開别院到主院的講經堂背後去罰跪、被來來往往的書院弟子瞧着,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懲罰了。
但這正中無名的下懷:她正發愁要怎麼在白日裡溜去主院探查一番呢!
不探則已,一探之下無名登時心中哀嚎不止——玉衡書院裡裡外外突然多出來四五十個五大三粗的護院,将個丁大點兒的山中書塾各處守得鐵桶也似!
這可如何再能行動?别說再與參北鬥碰面協作,便是放隻蒼蠅出來,怕是都飛不出那群壯漢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