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北鬥待聽不見樹杈間簌簌作響的聲音後,立時收了笑意,四下觀察無人之後,将彎折倒插的幾條樹枝理順,又将腳下倒伏的幾窩草踢散,這才原路返回山路上,往上山的方向去了。
且說那楊留清,一路磕磕絆絆地爬上山頂,忍着身上一陣一陣越來越強烈的不适,終于望見了天玑觀的大門,頓時喜色上臉,加快腳步疾跑兩步上前。
道館大門緊閉,兩側各站了一名身着青色短道衫、腳踩千層底皂靴的小道童,見了來人并不施禮,反倒怒喝一聲:“來者何人!”
楊留清聽了道童喝問,青天白日的竟直接扒開自己的衣襟,将胸口的什麼東西露出來給兩個道童看。那道童也是奇了,見了那東西頓時恭敬彎腰見禮,口稱“仙者”,打開黑漆大門,将來人讓進了道觀之中。
進得大門,迎面便是一鼎兩人高的巨大黃銅香爐,正煙熏火燎地燃着幾百支約摸八寸長細細的線香,當中一柱兩尺長、一握粗的砂金高香便分外顯眼。香爐邊上守了個道童,正拔起那些将個香爐塞得密不透風的線香往旁邊燃着的鐵爐子裡丢。
楊留清見了那高香,頓時臉色一沉,喚來被香煙蒸熏得臉色黑紅的道童,語氣不善地問道:“今日可是有哪位信衆用了天玑道長的鼎啊?”
道童認得她,當下恭敬彎腰,堆起個讨好的笑一疊聲的回她:“不曾不曾,今日是道長自己有感天機,燃香問道,撞響問天鐘的。楊仙者今日可是來修煉的?”說着笑容裡莫名平添了幾分邪氣,擺在一張十五六歲小兒郎的臉上,說不出的妖異。
楊留清見了那笑冷了臉,當下将尖尖的下巴一擡,高傲地從鼻子裡噴了口氣出來:“與你無幹!還不速速去取我的高香來!”
道童也不惱,反倒高高興興地跑開,不一會兒便抱着一柱簇新的灑金描紅檀木香回來了,楊留清從袖中摸出兩個大錢,丢狗食兒一樣丢在道童腳邊。道童嘻嘻笑着彎腰去撿了,這才将三尺長的巨大供香就着鐵爐子裡的火舌引着了,胡亂撥開香爐中還未燃盡的線香,将楊留清的高香端端正正地擺在了正中央。
楊留清看着道童做完這一套,滿意了,提起裙擺大步向前拾級而上,往後院去了。
尋常道觀山門開啟之後見法壇,法壇之後為正殿,這兩處便是整個道觀中占地最廣、修築最為華美之處了。可天玑觀卻有些不同,天玑觀從山門直到後殿這一段,雖用料考究,但中規中矩并無一處特别;特别的是它的後院,密密麻麻竟蓋了二三十行、百餘間丹房!
這些丹房大緻按照八卦陣型而建,居中一處巨大的圓形屋宇,飛檐畫棟、白玉為階,俨然是這一群丹房之首。
楊留清熟門熟路穿過西南角的一片丹房來到中間的兩層大殿門前,一左一右守門的兩個童男童女見了來人,恭敬行了一禮,口稱“仙者到”,打開一扇門請人入内。
殿中遍垂紗幔,将原本光線明亮的大殿遮掩得朦胧昏沉;隐隐有股異香缭繞于梁柱之間,那香氣十分怪異,嗅上幾口直教人渾身燥熱,心胸間更是好像醒了一頭餓虎,非得要狠狠撕咬一番什麼才肯罷休。
楊留清對于殿中的詭異氛圍毫無所覺,隻一味步履匆匆穿過層層淺青濃黃的薄紗,直奔内間而去。面前出現兩扇不起眼的雕花木門的時候,她如釋重負地笑了,伸手輕輕推開那門,喉間不自覺地發出一聲勝利的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