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四十準,跟往常一樣,學校廣播按時放出了每日擾人清夢殺手锏,熟悉的旋律奏起,嘹亮的歌聲在同一時間飄揚在校園每一個角落,歌手高亢的嗓音似乎快要把房頂掀開。
許樹禾迷迷糊糊睜開眼,翻了個身,将臉埋在被子上醒神。
“各位同學好,又是明媚的一天早晨,我們有幸在明進中學相聚,未來的日子還長,珍惜每一步腳印。俗話說,一日之計在于晨,同學們,起床吧,在知識的海洋裡遨遊吧,你們都是未來的天之驕子……”
歌曲被切下,教導主任吳老師略顯沙啞的聲音飽含真切。
隔壁宿舍有類似鍋碗瓢盆砸在地上的聲音傳來,幾個校友在陽台鬼哭狼嚎:“吳老師,今天綿綿細雨,哪來的明媚天氣。”
“聽膩了啊,吳老師求你換個台詞吧,倒背如流了都。”
“昨天不是有個膽大包天的說是要去砸了廣播嗎?什麼時候動手啊?”
魔音貫耳十幾分鐘,幾乎沒有一個人是不清醒的。
“距離早讀課還有五十分鐘。”教導主任做最後的結束語,“到時要是讓我發現還有人在校内遊蕩的,哼哼,等着吧。”
許樹禾從洗手間刷好牙洗完臉出來的時候,兩個室友正彎腰在穿鞋。
腳還疼着,走路姿勢有點怪,馮月兒打了個哈欠,表情有點懵:“樹禾,你腳怎麼了。”
“昨晚崴腳了。”
“怎麼回事啊,你怎麼搞的,我們帶你去校醫室吧。”另一個舍友何圓圓接過話。
許樹禾從櫃子裡撈出瓶牛奶,插了吸管進去,笑了起來:“走樓梯不小心弄的,沒什麼事,昨晚去醫院看過了。”
*
進教室的時候,班級裡還沒幾個人,陸泊坐在位置上,手伸進桌肚子挑挑揀揀,最後掏出了兩本書。
陸泊先将語文課本擺在桌角,裝幾分認真學習門面樣子,緊接着,他翻開另一本彩色封面圖書看了起來。
林來在教室門口就開始嚎:“陸泊,你這個天殺的,都不等我,老子宿舍沒放傘,淋死了。”
陸泊淡淡擡眼,林來剩下的話卡在喉嚨沒出來。
陸泊等人走近,睨了對方一眼,說:“又不是第一次下雨,今天怎麼這麼小鳥依人?而且你也沒說等等你。”
林來:“……”
見人繼續看書,林來有樣學樣也把書拿出來,裝模作樣看了幾下沒看進去,之後轉了幾次筆,抖了幾次腳,無聊得不得勁。
“你在幹什麼?”
“看書。”
“什麼書?”
陸泊立起書,林來看了眼封面。
智力解謎書。封面的顔色很豐富,多種色彩一股腦相撞,給人的感官鮮豔又腔調庸俗。其中“作者著”連名字共五個字不時宜的占據了整本書的二分之一位置。
“一起看?”
陸泊大方往林來方向移動書本。
林來看着題目思考了會,沒想出一個應該是正确的答案,失了耐心,瞅了瞅陸泊,最後好聲好氣問:“能不能看看答案?”
陸泊翻到最後幾頁。
林來目瞪口呆看着答案,這麼簡單他怎麼想不到。
再下下一題,林來還是抓耳撓腮中,問陸泊:“還能看下答案嗎?”
林來還在思考得懷疑人生,陸泊把解謎書移了回去,給了他重重一擊:“果然你不及格是有原因的,這本書現在不是你能摸得到的高度,先去把老師布置的課文背熟了,第一節抽查。”
眼睜睜看着那本書離得越來越遠,林來控訴:“陸泊,你這樣子是不行的,不管你是和男生還是女生接觸,怎麼每次你的耐心隻夠兩次?我就看下答案怎麼了?你之後不也得看答案?我又沒問很多次,隻是第三次而已。作為你的同桌兼室友,對我總得比别人多點耐心吧?”
陸泊短促地笑了聲:“呵。”
這語調松弛不馴,又酷又帶勁。
林來模仿奉回:“哈~”
林來:……算了,我是陽光大男孩。性格不同,不會呵也正常。
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最後一節課的倒數一分鐘,教室裡的大部分人豎着耳朵聚精會神,下課鈴倏一敲響,如多道閃電沖出教室和别班彙流,排山倒海呐喊着直奔食堂。
陸泊扯出那本智力解謎書繼續看,打算過一會兒路上人少點再去二食堂。
突然幾聲尖利的嘲諷聲劃破安靜氛圍,聒噪又刺耳。
說話的人是個男生,有些帥氣的長相卻因為顯露出的過分刻薄被削弱至可有可無。
不是班級裡的同學。
男生盛氣淩人:“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也想和我搶舞台劇角色?心裡有點數。”
被欺負的男生紅了臉,他想要反駁,卻不知道畏懼什麼,忍了半天,最後還是說了一句:“這個角色沒有寫上你的名字,大家公平競争,你憑什麼說這些。”
“憑什麼,隻憑我想要出演這個角色,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也配跟我搶。”
李傑是班級裡的老好人,平日裡的性格膽小容易受驚。陸泊“啧”了一聲,不耐煩擰眉,剛想出聲問候人,一道聲音比他更快。
“你算個老幾,也配說這種話,配不配,配不配的,你煩不煩,不好意思你真不配。”
陸泊擡眼看過去。
他活了十六年,脾氣說不上差,但也絕談不上好,渾身上下如商場大樓前的多功能顯示屏,機制地滾動着“你誰”的拽感和疏離感。
但這次來人他認識,樹禾的同桌。
畢娛站在教室前門,眼神漠然,酷酷的。
“畢娛,關你什麼事,我不欺負女生,趕緊走。”男生眸色閃了閃,不自覺退後幾步,看起來有些忌憚。
“你一天到晚是不是閑得沒事幹,還不走?”畢娛原話奉還。
大約是吃了太多次虧,教室又沒幾個人在,事情傳播出去的可能性太小,男生沒做停留,冷哼一聲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