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第一節是物理課。上課鈴聲剛停下兩秒,班主任包一閑握着書進了教室前門。
她個子不高,一米五八左右,手指纖長,眉心兩道常年思慮留下來的褶皺。
對于體檢這麼一件難得學習外的事情,教室裡的各位同學忍不住延伸出了諸多想象和議論。上課鈴對于他們來說,此時根本毫無警示作用。各自轉頭,前後左右桌拉長白話。
包一閑進門見到這副景象,将書本往講台桌前一放,插腰而立,目光緩緩梭視教室一圈。
一小部分人感受到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那道目光,不由自主往講台桌前一瞧,緊接着一陣手忙腳亂,你提醒我,我提醒他,後知後覺都端正坐好。
一瞬間,教室内靜得落針可聞。
見人都安靜下來了,包一閑手指擱在講台桌,緩緩說道:“明天上午不上課,去市中心醫院進行體檢。”
這話一出,教室裡瞬間又沸騰起來。
包一閑由着大家七嘴八舌讨論幾句,幾分鐘後,見所有人目光都轉回來了,繼續往下說:“這次檢查的時候要抽血,明天起來不要吃早飯,水都不要喝,一個小時出結果,由我明天早上七點帶隊出發,校門口集合。”
“到時大家不要亂跑,排隊等候,不要在醫院大聲喧嘩,有事找老師。要是亂跑,扣個人紀律分。都聽明白了嗎?”
大家異口同聲:“知道啦……”
有幾個調皮的在底下應和:“我們保證不亂跑,不給老師丢臉。”
“就是,不就是體檢嘛,每一年都做,咱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是是是,我們啥都見過,這點自覺性還是有的,老師你不說,我們都知道。”
班長羅林見是個挺活絡的男生,聞言擡頭:“明天大家體檢完了都不亂走,我們班要成為最有紀律的班級。”
幾個人同時起哄:“一切聽從班長指示。”
“我好緊張,最近太焦慮了”
“不說體檢還好,現在我忽然感覺喉嚨有點疼啊。”
“我喉嚨不疼,我肚子開始疼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
包一閑眯着眼睛,把班級裡的動靜盡收眼底,眼角的笑意一閃而過。
等大家說夠了,包一閑視線從幾個調皮的學生身上掠過,挑着重點說:“這次體檢除了不在學校做檢查和要抽血之外,和往年沒什麼區别,别太有心理負擔。最近作業也多,大家可能面對一些突然事件都有些焦慮,抽空的時候可以去心理輔導室調節一下。”
衆人拖拖拉拉應聲:“知道啦……”
“好,那我們開始上課。”
*
市中心醫院距離學校不怎麼遠,第二天不到八點,校車就将高二年級段學生送到了目的地。
許樹禾和畢娛兩個人站在隊伍中央,前方排了二十多人的長隊。
“這位同學不要緊張,雙手輕握,對,就是這樣,很好。”
護士在這邊工作多年,習慣成自然,手下動作利落,十幾秒一個,很快,隊伍的距離就縮短了一半。
畢娛勾着脖子往前看,才看了一會兒就受不住了,轉頭對許樹禾比劃:“為什麼這次的針管這麼大,會不會疼一點啊?”
許樹禾微笑了一下,指了指身後無聲鬧騰的學生,安慰:“看他們抽了沒什麼感覺,現在都在玩,沒事,一下子就過去了。”
*
下課時間,高一(六)班走廊吵鬧得很,兩名學生追逐着一閃而過,隐入教室。
“大家聽我說——”
音樂課代表滑進教室,一個箭步,走上講台桌前。
“大事大事,高二、高三年級全部去體檢了。還有根據小道消息,有人已經掌握了一些風雲校友的零食口味,最近有想要感興趣的人嗎?求我,告訴你們。”
體檢很簡單,按順序排隊,結果出來也快。
許樹禾和畢娛排在心電圖檢查隊伍,有紛雜的低語聲繞在耳邊,畢娛回頭往後看,突然拉住她的手:“樹禾你看後面,抽血那邊好像吵起來了,陪我去看看吧。”
許樹禾答應,被挽着手穿過人群。
畢娛大概是位社交牛逼症,熟門熟路問身邊的陌生人:“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陌生人看了她一眼,回答:“那位女生抽血,跟同學說怕暈血,被旁邊那個男的聽見了,那個男的真惡心,直接說,你這麼胖這麼醜,暈倒了都沒人接住你。我都無語死了,他們還不認識,就無緣無故對這個女生惡意這麼大。”
許樹禾皺眉,目光望過去時有些淡。
“是他?”畢娛有點驚訝。
許樹禾問:“你知道他嗎?”
“知道,就那個煞筆男,他好像家境不好,上次在食堂,一碗飯拌免費鹹菜蛋花湯的時候,被他班幾個男生圍着嘲笑,我當時還幫了他。”
畢娛有些咬牙切齒:“樹禾,原來不是所有弱小的人都是善良的人,當然也可能兩方都是不好的人。氣死了。”
許樹禾:“那我們去幫那個女生一起怼。”
畢娛立即點頭:“走。”
過于多的人聚攏過來,明白了前因後果,人群立馬被義憤填膺的同學們圍得水洩不通,許樹禾和畢娛沒擠過去。
不過,包圍圈裡發出的怼人話術殺得人毫無招架之力,前一秒還能聽見反駁聲,現在直接被罵得悄無聲息。
因為在醫院,大家都控制着聲音,但也夠戰鬥力半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