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人流量算不上很大,好在是在主街。别的地方來這兒走兩步也就到了,隻是有點往裡縮,看着不顯。
這頭老闆眼睛瞪得銅鈴般巨大。他久是走的賣扇的路子,但門庭冷落已久,實在扛不住這樣繼續虧下去才選擇把鋪子盤出去。
能真正做好扇子的匠人少之又少,手藝過人的都名揚天下,連帶着手底下那些個徒弟的名聲也是水漲船高。
請不到這些人,賣不出高價。
往下低就,又争不過小商小販。
“你要盤下這裡做扇子買賣?”
“我做什麼與您何幹?”俞溪困惑地瞅一眼案上的銀子,意思很明顯。“您若是覺得這個價也是玩笑,那恐怕我與鋪子确實無緣。”
老闆登時覺着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忙道哪裡哪裡。
整個過程沒遇着一點兒障礙,價也不議了,旁的也不要了。那老闆和扔了個燙手山芋似的,揣錢走的時候步履無比輕松。
俞溪捏着手裡的賣契在鋪子裡來回踱步。六十平的地兒,靠牆兩個大櫥櫃。原先擺的扇子裡有一部分沒被拿走,都落了灰塵。
俞溪随手拿下一把仔細打量,最終隻得出一個結論。
做工粗糙,上頭的字倒是寫得不錯,不知道出自當街哪個秀才之手。
這老闆虧的錢還真沒冤枉他。
俞溪坐在櫃台後,合起手中的折扇抵住下巴,思慮着接下來的安排。
鋪子的運營先放在一邊,真遇着問題找小姚姐磕兩個也不是不能解決。最重要的是扇子打哪來,工匠打哪來,作坊該放到哪裡去。
俞溪抓住手邊的細羊毫勾畫,寫了半晌忽然趴在桌子上歎了口氣。
難熬。
但是每當俞溪看到手頭剩的銀子,就會覺得日子還沒有那麼糟糕。尤其是那天救下來的公子哥,玉佩還挺值錢的。
熬着熬着,終于熬到俞溪湊齊作坊裡的人,費勁千辛萬苦打出來一條類似流水線的東西。
起先,她等不到開班教完生手學會做扇子,隻能擡高價格去找那些多少會些手藝的。但主動去找,難免遭輕視。更别談幹手藝的多少有點“铮铮傲骨”。
“你做這樣的事,簡直是,簡直是在侮辱我!”俞溪啪地一拍桌子模仿那人的模樣,怒目圓睜。演着演着洩氣倒回椅子上,理解之餘又頭疼不已。
姚錦坐在桌前打算盤,瞧俞溪頭頂冒烏雲的樣子就覺着好笑。
“你得想好,你是來做生意還是來做藝術的。”姚錦指尖一撥挑上一顆圓潤的玉珠子。
“你來做生意管這些作甚,下了指令就打發他做工去。今日放這人來賣可憐,明日任那人來揚威風,做老闆還是供祖宗?”
算盤噼裡啪啦地響,姚錦的神色漠然,這想法似乎渾然天成,刻在她那雙撥算盤的手上。
“這樣啊。”俞溪把側臉貼在冰涼的木桌上,雙目放空。“那我想兩手抓是不是很困難?”
“難。”
俞溪演那個人,也演自己。她很不願意把有瑕疵的玩意兒拿出來給人看,如那人所說,若是做了是輕慢和侮辱。
雖然談的不是一個事兒,但态度倒是出奇的一緻。
商人重利,利得從别人口袋裡拿,至于把手伸到誰的口袋裡,可就全看良心了。
那天離開姚府後,俞溪咬咬牙一拍桌子,大手一揮就揚來了幾個窮得叮當響的“學徒”。
這人都是俞溪精心挑選過的,還沒窮到頭的不要,過往劣迹斑斑的不要,多少會點手藝的最好,若是小姑娘還能得一手額外關照。
一個人隻用學一樣東西,片竹子的隻幹這個活,打磨的手裡也隻有砂紙。上上下下磨了好幾日,終于有了點樣子。
“好好幹。”
俞溪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其中一個小妹的肩膀,走出作坊後不等休息又馬不停蹄地往另一個方向趕。
應壇差點把頭埋到自己的衣服裡,心裡念着無耳無鼻無目,不知道這姑娘怎麼就盯準了這麼個小地方使勁薅。
俞溪顯然沒有接收到他的想法,屈指敲了敲木桌:“我倆談個生意?”
她找容晟的原因很簡單,其一是這鋪子裡的貨質量不錯賣的便宜,其二是這老闆實在太有錢,若是能再撈點豈不妙哉。
容晟在她來時整個人都半倚在角落裡那張軟榻上,聞言掀開眼皮子可有可無地看了俞溪一眼。
俞溪從不認為他是所謂上頭派下來的,因此也就笃定他本人并不在乎木料鋪的具體情況。
一個據點,誰指望它賺錢。
容晟本都打算叫應壇來處理這樁事,瞧見俞溪胸有成竹的模樣又改了主意,饒有興趣地坐直了身子,攤開手。
“您請。”
“姑娘請。”應壇悄無聲息地搬了把椅子,椅面上鋪了層軟墊,放在俞溪身後。
“多謝。”
“不敢,不敢。”應壇低着頭腳底抹油般趨退。
霎時,一個角落裡隻剩下俞溪和容晟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