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棠接過解藥,仰頭一飲而盡,溫熱的液體順着喉嚨滑入腹中。她就着當下的姿勢閉上眼,屏息凝神,運轉内力,将藥效逼入四肢百骸。幾息之間,酥麻的感覺如潮水般退去,僵硬的肌肉逐漸松動,沉重的手指輕輕一顫,終于有了回應。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擡手,試探着活動腕骨,五指緩緩張合,感受着骨節間熟悉的力度與溫度。然後,擡眸看向顧長淵。
顧長淵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看着她,目光沉靜如夜,深不見底,裡面藏着極緻的冷靜決斷與森冷殺意——殺!
無聲的默契在一瞬間達成。
下一刻,一點寒芒破空而出——噗!弩箭帶着尖銳的破風聲疾射而出,準确無誤地貫穿了魏頌的咽喉。
魏頌猝不及防,瞳孔猛地一縮,眼中震驚與駭然交織,顯然完全沒有想到顧長淵竟會在此刻出手。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些什麼,可喉間已湧出大片血沫,那些憤怒、诘問、驚懼,全數被鮮血吞沒。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無力地松開,長刀脫手墜落砸在地上,發出“铛”的一聲脆響。
幾乎是同時,陸棠閃電般抽出腰間的信号箭射向夜空——砰!信号箭呼嘯而起,撕裂夜幕,一簇熾紅的焰光如血花般在半空盛放,照亮半邊天幕。
屋内一瞬間靜得可怕。空氣仿佛被驟然抽空,時間亦像是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魏頌的屍體橫陳在地上,鮮血從傷處汩汩湧出,落在冰冷石磚上,染出一大片刺眼的深紅。他的親信們望着那具尚未涼透的屍體,望着顧長淵手中仍穩穩上弦的弩機,神情一片空白,手中的刀也不知該是握緊,還是松開。
而屋外,随着信号彈劃破夜幕,警鐘驟然大作,整個山寨霎時沸騰起來!
這一聲聲警鐘如沉雷滾過,令衆人如夢初醒。
“魏頌已死。” 陸棠聲音清冽如鋒:“此刻停手,既往不咎。誰敢再妄動一步,以同謀論處。”言簡意赅,卻字字铿锵。
魏頌的親信們面面相觑,有人額間沁汗,亦有人悄然松開兵刃,手指顫抖着垂落在身側。場面驟然陷入一種危險的僵持——動或不動,隻在一線之間。
就在這時——“停手?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人群中陡然有人暴喝一聲,疾掠而出,在衆人神思未定之際,猛地拔刀,帶着破空之勢直撲陸峥。
“爹!!” 陸棠猛地轉身,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什麼攥緊了,身體幾乎是本能般撲了出去,可她快,那人更快。長刀直直沒入陸峥的胸膛,刀鋒破開血肉的悶響在陸棠的耳邊炸開,陸峥胸口劇震,身形驟然一晃,血流如注,觸目驚心。
“——不!!”
局勢陡然失控,魏頌的親信們回過神來,怒喝聲、拔刀聲幾乎同時響起——“殺了他們!” 寒光驟現,數道刀鋒破風而至,齊齊朝着陸棠與顧長淵斬來。
陸棠魚躍而起,刀鋒破空,寒光一閃,利落的斬斷一人咽喉。跟着沒有半點停頓,順勢奪過倒地敵人的長刀,反手橫掃,穩穩架住另一柄襲來的劍鋒。
她想沖到陸峥跟前,想護在父親身邊,可前方已是刀劍如林,她剛剛踏出半步,四面八方的敵人便已如潮水般圍攏而來,将她與陸峥徹底隔開。
局勢瞬息萬變,此處停留不得。與此同時,她的餘光瞥見身後——四面八方的敵人都在靠近,而顧長淵仍舊坐在輪椅上,以他如今的狀況一旦被人近身,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陸棠的決策從來迅速果斷,沒有時間猶豫,她腳下一沉,倏然轉身,半跪下身,一把攬住顧長淵的臂膀,低喝一聲,将他整個人從輪椅上拽了下來,甩到自己背上。
顧長淵一怔,幾乎本能地掙紮了一下:“陸棠——”
“閉嘴!抓牢!” 陸棠的聲音冷厲。她雙手緊緊扣住他的膝彎,腳下一蹬,挺身而起。而後用左臂将顧長淵穩在背上,右手緊握刀柄,眼裡是燃燒的怒火與不容動搖的堅決:“殺出去!”
話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陣狂風席卷入戰局,身影在血色中穿梭,刀光左右翻飛。每一步都踏得擲地有聲,每一次揮斬都幹脆利落,避實擊虛,收放自如,一路向前,殺開一條血路,她要帶着他,一起沖出這地獄修羅!
顧長淵緊貼在她背上,與她呼吸交錯,心跳相和,耳邊是陸棠急促的喘息與刀劍相交的铿锵之聲。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左手反擡,下一息弩箭破空而出,精準刺入一名正欲偷襲的敵人的咽喉。
她在前方拼殺出一條血路,而他用弩箭清理死角,為她掃除隐患。四周鮮血飛濺,刀光錯落交疊,殺聲震天。二人一前一後,攻守如一,殺伐如流,破風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