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淮之不喜歡酒精。
小時候父母離婚後,每次回去屋子裡都是酒味,趙雅頹靡地趴在沙發邊破口大罵,後來工作飯局免不了舉杯,直到現在沒人敢擅自往他那添酒,偶爾為了場面他會意思一下。
他并非酒神體質,酒品算不上差,卻也談不上多好,最重要的是會斷片。大學畢業聚會難得放肆,聽林一帆說,那次他眼睛都喝紅了,完了還一個勁兒扯林一帆的衣服,結果第二天醒來翻臉不認,氣得林一帆破口大罵,咒他三十歲也談不上戀愛。
但現在,陳淮之很想與她共飲一杯。
到沈清嘉這裡,他所有的自制力都能忽然全部瓦解。
和員工交代完注意事項,葉檬拿了兩個話筒過來:“有沒有想唱歌的?這個直接連大廳的音響,所有人都能聽到噢。”
周歲啪的一下舉手:“唱!當然要唱!”
沈清嘉興緻不高,擺手拒絕,周歲沒強求,拉着林一帆:“你和我唱。”
林一帆:“唱什麼?”
背景音裡正好放着周傑倫的歌,周歲靈光一閃:“那就《珊瑚海》吧。”
林一帆立馬就想跑了,想起之前兩人一起玩分手廚房,簡直毫無默契可言,最後周歲跟撒潑似的捶他,甚至上頭到真提分手,他當即關了電視,遊戲從客廳轉移到卧室。
林一帆嘗試争取:“不然換一個?這首可是男女合唱殺手,别到時候你又和我鬧。”
周歲冷哼兩聲:“誰跟你鬧了,你是怕你一開口把所有人吓跑嗎?”
争不過祖宗,林一帆舉手投降答應了。
葉檬笑得不行,跟角落裡的DJ打了個響指,很快調出伴奏,為了方便他們看屏幕,沈清嘉和林一帆換了位置,坐到陳淮之旁邊。
林一帆死死盯着提詞器,順利進歌,周歲滿意點頭,結果沒高興一會兒,林一帆馬上漏了個和聲,周歲沒好氣白他一眼。進入副歌,兩人互相幹擾,本就不準的音調跑到月球,大廳回聲太好,聽着跟鬼哭狼嚎似的。
動靜太大,周圍客人捂着耳朵四處觀望,最後向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
周歲不客氣薅他手臂:“都是你影響我發揮了!”
林一帆吃痛,有苦說不清:“我早說不和你唱了!”
一陣雞飛狗跳,陳淮之也笑了,然後忽然覺得不對。
他旁邊好像有點太安靜了。
轉頭,沈清嘉歪着身子縮到沙發角落,臉頰微紅,目光呆滞又安靜地盯着某個方向。
眼見她額頭要磕到扶手,陳淮之及時拉住,葉檬見狀一愣:“妹妹醉了?”
陳淮之沒說話,隻看着眼前逐漸發懵的人。
皮膚長時間裸露在外,一片冰涼,他握着的地方酥酥麻麻,沈清嘉下意識往他挪,努力睜開眼睛:“你怎麼皺着眉啊?生氣了嗎?你還要管我喝酒?”
“沒有。”醉了倒是不怎麼防他,陳淮之掃過白嫩的手臂,歎氣,“有沒有哪裡難受?”
醉鬼搖搖頭,又點點頭,不說話了,隻懵懵地靠着。
手掌貼到她滾燙的臉,陳淮之滾了滾喉結,脫了自己的外套幫她穿上。
旁邊炸炸呼呼鬧完,歌也結束了,順延到下一首,聽到熟悉的前奏,周歲去叫沈清嘉:“寶貝這個你想不想唱?我記得《晴天》是你最喜歡的——”
陳淮之剛拉完拉鍊,懷裡的人突然坐直:“不唱!我不和林一帆用一個話筒。”
周歲一愣,笑了:“你可以用我的嘛。”
“不是……不是這個原因。”沈清嘉視線朦胧,勉勉強強湊出完整的語句,“以前我去一中的時候,看到他被其他女生表白了,害得我以為……陳淮之談戀愛了……他讨厭!”
前後邏輯太跳脫,周歲隻捕捉到“表白”這個字眼,酒都醒了大半,冷嗖嗖地盯着他:“其、他、女、生?”
林一帆汗毛直立,完全不記得還有這回事,指着陳淮之語無倫次:“你能不能管管你妹,喝醉了在這血口噴人?!”
沈清嘉提高音量:“我沒有!”
這會兒氣氛變得有點尴尬且刺激,陳淮之對此沒多大興趣,琢磨着要不要先帶沈清嘉回去,扶着她起身:“還有沒有别的東西落在裡面?”
沈清嘉這會兒腦子遲鈍,瞪大眼睛想了會兒,才慢吞吞道:“有,有的……”
說完就掙開他的手,踉踉跄跄往前走。
正要去碰門把,張旭辰恰好開門出來,手上拎着沈清嘉的包和外套。他愣了幾秒,下意識要去扶她,沈清嘉先他一步轉了個方向,背緊緊貼着牆站直了。
張旭辰這才注意到沈清嘉後面的陳淮之,尴尬收回懸在半空中的手:“師妹,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陳淮之壓根沒理他,垂眼看着像被罰站的沈清嘉,語氣随意:“要他送還是要我送?”
他臉色冷淡,心裡卻一陣悶悶的陣痛,他們隻是淡了這麼一周,她和這所謂的師哥關系已經好到這個程度了,竟然敢直接上來搶人?
沈清嘉對他的心理活動完全不知情,不帶猶豫和張旭辰說:“你把東西給他。”
說完,肚子突然一陣翻攪,沈清嘉捂着嘴,忙往盡頭的洗手間跑去。
她一走,走廊裡隻剩下兩個男人,在一片黃暈燈光中沉默。
陳淮之不放心,想去裡面守着,被張旭辰攔下。
“你是清嘉的哥哥是吧。怎麼讓她喝了那麼多酒,作為哥哥未免有些失職了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沈清嘉醉得不輕,可剛剛在包廂裡沈清嘉根本不想喝酒。
陳淮之算着她離開的時間,聲音沒什麼溫度:“她要是願意喝就喝,沒什麼好阻攔的,她隻要開心就行。”
張旭辰啞了下,明明已經被勒令離開,留在這裡也隻會徒增難堪,可他忘不了上一次和沈清嘉吃飯時,面前的這個男人對他明裡暗裡的挑釁,且沈清嘉絲毫不排斥男人的親近,于是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道:“即便如此,你不覺得身為哥哥,對她的有些行為過于越界了嗎?”
陳淮之表情沒變,熄滅手機屏幕,繞過他往裡走,留下一句理所當然的話。
“我沒把她當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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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淮之今天沒開車,周歲上頭後比沈清嘉反應還大,出了唱吧瘋狂捶打,林一帆勉強按住人,說先送周歲回去。
見沈清嘉腿軟得走不動道,陳淮之直接把人抱起。
這會兒正值高峰期,陳淮之站在路邊,身形颀長,經過的人都不自覺側目,在看到懷裡的女孩和他脖子上挂着的包後又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臉被包壓得不舒服,沈清嘉挪了下嘟囔着:“嗯?我們這是在哪?”她睜着眼,喝完酒的眼睛一閃一閃,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陳淮之撇一眼她紅潤的嘴唇:“醒了?”
沈清嘉疑惑扭頭:“你怎麼不唱啊?你現在又不是變聲期了為什麼不唱,明明聲音還挺好聽的。”
陳淮之:“……”
兩分鐘後,一輛車緩緩停在前面,陳淮之對了下車牌号,打開車門,把人穩穩抱了進去。
前排司機聞到酒味,業務熟練地朝後視鏡裡的人提醒:“那個美女啊,先說好,要是在車上吐了的話要加300塊哈,要不要我給你拿個塑料袋預防一下?”
可惜沈清嘉一沾座就閉眼昏了過去,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