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笃清卻不信,你是不會數數嗎?你上一部戲可是票房慘淡,讓天星賠了個精光,維港影業競争激烈,天星見你賠本,讓你滾蛋,再正常不過。
趙哲飛身邊狗友連連安慰他,說怪不得他一個留學高材生,卻被雪藏,原來是太過高潔,得罪惡勢力。不過沒關系,等他從英國回來,陸定也要完了,正是惡有惡報。
趙哲飛笑着囑咐這幫狐朋狗友,有什麼好消息,可得告訴他,不用管時差。
笑鬧中,一幫人跳進舞池,肆意舞動,隻留一面狼藉。陳笃清慢吞吞收起桌上喝空的酒瓶,心跳随着酒吧音樂鼓點,咚咚咚。
月色蕭條,烏雲布頂,淩晨兩點的酒吧街終于恢複安靜。
趙哲飛一群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他本來要走,忽然感覺不對,同朋友們擺擺手,轉到後巷放水。
許是喝太多,反而一時半刻出不來。
“客人——”
趙哲飛低着頭罵道:“催命啊!Fuck off!”
對方頓了下,又叫了他一次。趙哲飛皺着眉,系上拉鍊,罵罵咧咧轉過身,隻見一個模糊人影朝自己越來越近。
“客人,你的酒忘帶了。”
“存店裡啊.......”趙哲飛眯起雙眼,努力辨别片刻,發現竟是熟人,而且還穿着酒吧的制服,立刻笑了出來。
“陳笃清?陸定一完,你都來做waiter了?”
“陸生不會那麼簡單就被擊敗的。”陳笃清淡淡。
“你懂什麼。”
冷風吹進小巷,趙哲飛混沌的腦子被風一吹,倒是清醒了點。
“剛才聽到我說陸定,你心疼了?想要去告狀?他就算知道又怎麼樣?我明天一上飛機,他還能跑到英國來教訓我?陸定他現在自身難保,你呀做人家金絲雀,也要懂事點!乖啊!”
他嘲弄地拍打陳笃清的臉頰,又想起那次被陸定教訓,火從心頭起,高高揚起手——
趙哲飛手腕一痛,陳笃清抓住自己的手竟然十分有力,讓他動彈不得。
“放開我!”
陳笃清不吭聲,盯着趙哲飛的眼神平靜無波。
月光探出一尾,照在他另一隻手的酒瓶上,泛起淡淡金光。
陳笃清看看酒瓶,心想,一百四十年的威士忌,打人應該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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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回家的路上,陳笃清有些心煩,他剛剛還是太急了,弄得褲腳都是血,好在這一路回來沒什麼人,等會兒到家,得先把衣服洗了。
樓道裡的燈又壞了,陳笃清摸黑爬樓,腳步聲在寂靜的樓道裡顯得格外沉重。一路粗喘到家門口,鑰匙在手中微微發涼,剛插進鎖孔,忽然,他感覺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盯着自己。
他神經瞬間緊繃,汗毛倒豎,慢慢轉身,試圖看清那黑暗中的存在,然而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進了一個硬實的懷抱。
“嗚——”陳笃清下意識地掙紮,喉嚨裡發出低低嗚咽。然而,就在他試圖掙脫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氣息鑽入鼻腔。
那是陸定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煙草和皮革的氣息,帶着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陳笃清的身體僵了僵,随即放松下來,試探性地低聲喚道:“陸生......”
背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嗯”,聲音沙啞而疲憊。
陸定沒有立刻松開他,反而加大了手臂的力度,仿佛要将陳笃清整個人按進自己的身體裡,融為一體。陳笃清感覺到骨頭被擠壓得生疼,但他沒有動,隻是閉上眼,任由陸定的呼吸在自己耳畔起伏。
那呼吸聲沉重而急促,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陳笃清的心猛地揪緊了,他輕輕地将自己往陸定的懷裡送了送。
過了許久,陳笃清感覺到陸定的手臂稍稍松了些。他慢慢轉過身,雙手捧住陸定的臉,借着窗外灑進來的點點月光,仔細端詳這張熟悉的面孔。
陸定的眉目依舊深刻,但此刻卻顯得格外憔悴。他的胡子已經幾天沒有刮過,下巴上布滿了青色的胡茬,眼中布滿血絲,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迷茫脆弱。
陳笃清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了。他不敢去想陸定這幾天究竟經曆了什麼,但那種巨大的悲傷和心疼如潮水般,幾乎将人淹沒。
他喉頭滾動,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哽在喉嚨裡,怎麼也發不出來,眼淚先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陸定手背上。
陸定一驚,連忙伸手去擦陳笃清的眼淚,聲音裡帶着一絲慌亂:“你怎麼了?有人欺負你?”
陳笃清一邊哭一邊搖頭,卻又不知說什麼好。他捧着陸定的臉,獻祭般親了上去。
陸定沒有半秒的遲疑,順勢扣住陳笃清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那吻帶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占有欲,像是要将陳笃清整個人連帶着血肉和骨頭,全部吞下去。二人在陳笃清家門口緊貼 ,纏繞,呼嘯交融,又不知何時,一起滾進了陳笃清家裡。
親吻的水聲,粗喘的呼吸,在狹小的房間内回蕩,又被啞聲尖叫替代。
夜色燒濃。
清晨,陸定從床上醒來,望向窗外,樓宇密密匝匝,第一縷陽光卻穿透這片暗影,照進屋裡。
蘇玉華同他講,黎瑞蓮也許不是被吳阿麟殺死,而是自殺的。她在暗示,阿媽是用自己的性命,換他的死亡。
陸定想,那的确是黎瑞蓮會做出來的事。
陸定從懷中掏出手串,粗糙手指劃過手串上的暗紋,他望向在洗手間裡不知道忙什麼的人。明明累的手指都擡不起來了,還要去洗衣服,真是細路仔,臉皮薄。
陸定最後看了看那手串,随即一楊,手串扔出窗外,落地聲都聽不到。
陳笃清的确累的擡不起手指,但衣服還是要洗的,畢竟是酒吧的制服,晚點還要還回去,被人看到上面有血漬就麻煩了。
他迷迷瞪瞪中又聞到煙味,轉過臉,看到陸定在自己床上抽煙。
事後煙。
陳笃清臉上泛起一個笑。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初到維港,父親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逃到維港後沒多久,就将家财敗光,他從洋樓搬到九龍舊城,很不能适應。
魚龍混雜,不僅僅指人,還有味道,臭的,腥的,油膩的,腐朽的味道混成一團,砸進自己每個毛孔裡。
對面的鄰居抽一種很辛辣的煙,煙味飄過來時,他正被父親抽打辱罵,浮浮沉沉好似回到大海上。
收聲!
年幼的陳笃清睜開眼,月光下男人眉眼冷峻,臉猶如黑夜中的一道閃電,驚心動魄。
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