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各部長官進宮議事,刑部尚書之職空缺,謝字卿代勞參與。
議了一日,最終決定,廢止私學一事暫且擱置,新政其他條款,陸續推行。
宋疏遙得知此事,長久以來的擔憂終于消彌了大半,同薛冷竹在紅蓮夜把酒言歡,觥籌交錯,因着明日一早,蘇忱要送婚書過來,她沒敢玩得太晚,過了辰時便回府了。
本以為借着酒勁能睡得好些,哪知剛沾枕頭就清醒了許多,翻來覆去,輾轉反側,足足翻滾了一個時辰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蘇忱早早便來了,宋疏遙頂着眼下的兩抹黑遊蕩出來,問候一句:“敬之,來得這樣早,用早膳了嗎?”
蘇忱便看着她笑,搖了搖頭:“心中有事,吃不下東西,天剛亮就預備着走,總算熬到這個時辰了。”
“我也是心中有事,昨夜都沒睡好,”宋疏遙指了指眼下的黑,皺眉道,“你看這多難看。”
“你若不說,我還以為是精心畫的,”蘇忱側目認真看了下,誇獎道,“倒顯得雙眸有神,别出心裁。”
“多謝多謝,”宋疏遙對于這誇獎很是受用,心中高興,湊得近些,邀請道,“走,跟我吃些早膳去,我正好也沒吃呢。”
她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與此同時,聽家丁道:“娘子,謝侍郎和謝郎中過來了。”
宋疏遙甫一回身,果見謝字卿,謝平帶着劉輔和幾個仆從,仆從手中大包小包拿着,轉眼已經到了跟前。
謝字卿走在最前,着一襲玄色織金錦緞圓領袍,寬袍大袖,翻領纁紅,館高髻,束金冠,豐神俊朗,英姿勃發。
他甚少打扮的隆重,宋疏遙情不自禁地暗中“啧啧”兩聲。
“謝侍郎,謝郎中,來得這樣早,”宋疏遙一挑眉,行禮道,“沒收到兩位的拜帖,不然總要去門外迎接。”
謝平朗然一笑:“堂兄把拜帖直接給了宋中丞,你應是沒見着了。”
謝字卿微微一笑,有禮有節道:“不必同我客氣,”又看向蘇忱,眸光明明極涼,可笑意卻很明媚,說道,“蘇大人也來得夠早。”
蘇忱颔首,淡聲道:“今日來送婚書,給疏遙過目,不得不來的早些。”
“是嗎,恭喜了,”謝字卿的目光流轉在宋疏遙和蘇忱之間,“疏遙同蘇大人結秦晉之好,是件喜事,我今日來便是以兄長之名送上新婚賀禮,還望兩位不要嫌棄。”
“哪的話,”宋疏遙抿了抿唇,見他目光如水,說得真情實意,心中也有些動容,“兩位肯來,是我和敬之的榮幸。”
“哪裡。”謝字卿垂眼,眸中閃出點點暗光,擡手接過錦盒,右手覆上,正露出手上層層疊疊的繃帶。
再擡眸時,眼中又是春風化雨般的笑意,“給宋相國的是一套詩仙衛風林的文房四寶,林夫人的是玉勒國進貢的駐顔香粉,至于這個,給蘇大人。”
他看向蘇忱,打開錦盒,裡面躺着兩張地契:“這兩處園子本就是給疏遙的,現下便給蘇大人吧,一處在皇宮邊上,方便上朝,一處在沛江附近,草長莺飛時去那小住,方便疏遙踏青遊春。”
“我豈能收大人這麼貴重的東西,”她與謝字卿又不是真兄妹,況且她要這兩處園子也沒什麼用,便立馬推拒,“萬萬不可。”
“欸,禮尚往來,日後且着有你給我送禮的地方,你不收,也不讓蘇大人收,倒是都拿我當外人了。”
他笑得清冷,悲戚戚,冷溶溶,宋疏遙蹙起眉,心裡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蘇忱見狀施施然接了過來:“那我便替疏遙收着。”
說罷揖了一禮,善解人意道:“在下還需将婚書呈給相國和夫人過目,兩位大人跟疏遙還有話要叙,我也不便打攪,就先過去了。”
他又作一副大度樣子,謝字卿偏偏不讓他如意,心中連連冷笑,面上卻微一低眉,竟有些楚楚可憐:“豈能耽擱疏遙和蘇大人小叙,都怪我這時辰來得不巧,再說兩句話我就走了。”
蘇忱不動聲色:“我是無妨,日子長着呢。”
見狀,一旁站着的謝平忽然覺得有些想笑,袖中将大腿掐到青紫,卻還是按事先安排好的,接話道:“堂兄昨夜一夜沒睡,今日早膳也不吃便趕來了,我就說太早了些。”
謝字卿笑意如花,一字一頓道:“是我唐突。”
“大人也沒用早膳,”蘇忱道,“不如留下一起用些。”
謝字卿心想,用得着你邀請嗎?颔首緻謝:“多謝蘇大人記挂。”
宋疏遙的眼神閃了閃,猶豫道:“若不嫌棄,不如一起?”
謝字卿溫和道:“疏遙不必為難。”
他又在袖中取出個小盒子,遞到宋疏遙面前:“送你。”
她擡手去接,握住盒子的一端,用勁,卻沒能抽出來,擡眸去看時,他正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眼中淡淡的笑意染着晶瑩,忽而松了勁,放在她手中,溫聲道:“既是賀禮,也是賠罪。”
緩緩打開,裡面是一枝嬌豔欲滴的紅花,新采的,還帶着晨露,旁邊還放着塊清透的紅玉,雕琢成紅花的樣式,宋疏遙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