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字卿不接她的話,問道:“你這樣生氣,是怪我将蘇忱調配到千裡之外,你和他不能長相厮守,日夜相見嗎?”
蒼天可鑒,她可沒想這些風月之事,可聽謝字卿這麼一問,又不想解釋,沉着臉不言不語。
謝字卿垂眸,也跟着她沉默了一陣,半晌,忽然道:“你若不承認,我就當你不是這麼想的。”
“我是這樣想的。”宋疏遙趕緊道。
“晚了,你現在說我也不信,”謝字卿看着她,“别說這樣傷人的話好不好,我明明沒有一點惡意。”
“你能傷人我便不能,你也知道這種話聽了讓人難受。”宋疏遙别過臉,不願和他同乘一傘,轉身又去撿自己的傘。
被謝字卿再次撈回來,惹得她徹底炸了毛,一把将他推開,疾步走出傘下,氣急敗壞道:“那我就不撐傘了,你别碰我。”
她潇灑地轉身走在雨中,冰涼的雨水劃過她的肌膚,數日來的壓抑忽然有了些出口,她仰面去接那清涼,頭頂卻馬上被罩上了一片陰霾。
宋疏遙回眸看他,他站在傘外,把傘給她撐着,臉色黯然,也不說話。
這是他自找的,宋疏遙也不說話,腳下走得飛快,兩人一逃一追,相顧無言,一路跑回了相國府。
那雨越下越大了,宋疏遙跑到檐下,頓住腳步,背着身沉默了片刻,轉頭見謝字卿沒走也沒跟上來,自己在雨幕裡孤零零地站着。
好像誰欺負了他似的。
宋疏遙一歪頭,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半晌,謝字卿才順了她的意,往前走了幾步,也站到了檐下,與她相對而立。
誰也不先開口,各自看着地面,兩人之間的氣息比外面的雨還要冷。
謝字卿沒有收傘,撐着傘的手還纏着白紗,好似是故意給她看。
宋疏遙咬着嘴唇,不看他的臉,低眸見他指尖挂着水珠,微微泛紅,是淡色的水紅,像是傷口處流出的鮮血調成的顔料。
她不禁皺起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在他指尖上輕輕點了一下。
那點觸摸,像是溫水淌過冰河,又如同一顆種子發了芽,破土而出,瘋長成鋪天蓋地的花,謝字卿心頭一動,将傘一扔,順勢便将她的手指攥住了。
“你!松手!”宋疏遙本想看看他的掌心是不是又流血了,沒想到他這麼無賴,大吃一驚,用力将手抽出。
謝字卿也沒強迫她,松了手,看着她,鄭重其事道:“以往我是有些算計,可這次的确是真心實意想幫他,若不将他送走,後患無窮,你可放心,此事還遠遠沒完,李柔所行惡事不會就此揭過,魏主事的死也不會一直不明不白。”
方才那一通發洩,已經讓宋疏遙的怨氣消了不少,再看謝字卿時,也不覺得那麼面目可憎,況且那些惡劣言語,不分青紅皂白,遷怒于人,已經讓她反思自己的品格。
隻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宋疏遙很快原諒了自己,又見他有意緩和,便也緩聲下來,剛要開口,就聽謝字卿道:“我本想早些同你商議,可你前兩日一直在病中,如何能議事。”
他眼波流轉,落在宋疏遙的臉頰上,擡袖給她擦拭落在臉上的雨滴,又被宋疏遙躲開,他輕笑了一聲,頗為讨好道:“可也的确是我錯了,不要生氣。”
宋疏遙避開那道奇怪的目光,雖然她對蘇忱不算男女間的愛意,可兩人畢竟定了婚約,又剛退了親,此時在家門口同謝字卿糾纏,實在難看,甚至顯得她像個負心之人。
于是她低下頭,看着裙擺上的水污,心平氣和道:“此事還得多謝你,方才是我唐突,我跟蘇大人親事不成,可也算是知己好友,大人為他籌謀,就是為我籌謀。”
聞言,謝字卿的臉色又冷了:“他是他,你是你,怎能混為一談。”
宋疏遙:“我……”
謝字卿不想聽她分析她和蘇忱有多麼緊密的關系,打斷道:“你的病還沒好,這下衣裙又濕了,不知道鬧出什麼病來,快回去歇着吧。”
宋疏遙頓了頓,也不願再多說,見他的衣袍更濕,猶豫道:“謝尚書可要同我一起進去,找件新衣換了,免得着涼得病。”
謝字卿哼笑,撐起傘再次走進雨裡,悠然自得道:“不必,我若是着涼,得病死了,正好讓你抱憾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