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忱這一走,李柔那邊倒是消騰了幾日,沒她叨擾,宋疏遙終于忙裡偷閑,在家中曬了幾日太陽,病也好了。
薛冷竹來府上看過她兩次,那時她風寒抱恙,不能飲酒,現下大病初愈,薛冷竹便遞了信來,邀她晚間紅蓮夜一聚。
宋疏遙習慣去得早些,進了門按慣例先在廳中聽了一會曲兒,隻是不知怎的,總覺得不遠處的兩雙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
一開始還不覺得異樣,過了半晌被看得難受,不經意地回眸一望,便見着兩個男人東張西望地站在不遠處,一個望天,一個望地,她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别過眼去。
其中一人,有點眼熟。
那人面目周正,孔武有力,雖穿着常服,氣勢卻不尋常,宋疏遙心中打鼓,假意聽曲,心中卻想着在何處見過此人。
眼下她樹敵頗多,為了保險起見,今日出門帶了兩個護衛,此處又是大庭廣衆,即便有人要找她尋仇,也不會貿然動手,這樣想着,心中才松快了些。
薛冷竹約的是戌時相見,現已近酉時末,時辰将至,宋疏遙領着小蝶和兩個護衛往二樓雅間去,剛上樓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宋娘子,我家主人想見你。”
擡眸便見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在面前站着,一身侍衛打扮,威風凜凜的,宋疏遙眼睛一轉,認出是李婉身邊的人。
莫非方才兩個盯着她的男子也是李婉的人?宋疏遙心生疑狐,回身看去,卻再不見那兩人的影子。
宋疏遙無暇考究那兩人的來曆,趕緊回過神來,早就聽說李婉從朝梵寺回來了,隻是她近來可能心情好些,不愛找宋疏遙麻煩,兩人已經許久未見。
舉目四望,果然見李婉在對面二樓的欄杆處站着,偏着頭,依舊是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意圖。
不論李婉善意惡意,宋疏遙先颔首緻敬,心想,現下自己同謝字卿關系不近,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幹系,李婉雖然暴躁,卻不是興風作浪之人,未必會為難她,想畢,宋疏遙理了理衣裙,吩咐護衛和小蝶在樓下坐着,吃些糕點不必管她,便同那人上了樓去。
宋疏遙被帶進雅間,擡眸見李婉袍角飛揚,端坐在榻上,她恭敬地行了一禮,問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貴幹?”
李婉哼笑一聲:“這紅蓮夜本宮不常來,想讓你給本宮伴駕,如何?”
聞言,宋疏遙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心,面色卻依舊好看,答道:“殿下有令,不敢不從。”
見她如此溫良恭順,李婉輕哼一聲:“許久不見,你還是這樣一幅可憐樣。”
宋疏遙低着頭,應聲道:“讓殿下見笑了。”
“見笑?那倒不會,”李婉的唇角勾着,不必細看便能看出些許故意的刻薄,“本宮隻是有點憐愛你,可惜你和那位蘇大人實在般配,卻落得如今地步。”
這話聽着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宋疏遙心中腹诽,開口時還是溫順:“多謝殿下關懷。”
見她毫無反抗之意,李婉也覺着沒意思,一擡下巴,示意底下人都出去,轉瞬間室内一片安甯,起身走到宋疏遙面前,看着她的臉,感歎中帶着點難得的真誠:“你和李柔的事本宮聽說了,不知你用了什麼法子,竟能讓她氣急敗壞,偃旗息鼓,我倒是有些佩服你。”
“疏遙惶恐,哪有什麼法子,是舞陽縣主溫和寬厚,不願同我一般見識。”
“行了,别說這些虛的,”李婉一擺手,“本宮這位堂姐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如今你得罪了她,她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倒不如投到本宮門下,本宮還能護着你。”
沒參透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宋疏遙微一凜眉,擡眸看去,略微思索,拜了拜她:“疏遙何德何能,得公主青睐。”
“别妄自菲薄,”李婉打量着她,“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我雖說不上喜歡你,可也不讨厭,你的确有點本事,聰明,通透,本宮身邊沒你這麼聰明的。”
宋疏遙挑眉:“殿下想讓我為您所用?”
李婉喜歡她這種坦蕩勁兒,微微一笑:“我想拉攏你,宋疏遙,情情愛愛有什麼意思,你不如同本宮一起做點大事。”
長樂公主一向都有野心,宋疏遙也不是第一日知曉,不過知道歸知道,親耳聽見這話從李婉嘴裡說出來,又是另一種感受。
宋疏遙蹙眉,猶豫半晌才道:“殿下想要攝政?”
她直截了當,李婉也不同她兜圈子,冷笑道:“攝政?你覺得本宮隻配攝政不成?”
此語一出,如同驚雷炸響,讓宋疏遙心頭一震,不等她回話,便又聽李婉道:“同是皇嗣,我就做不得皇帝?”
話音未落,撲通一聲,宋疏遙便利索地跪下了,擡頭皺眉道:“殿下慎言。”
見她的樣子,李婉覺得有點好笑,坐在她面前,冷笑道:“宋疏遙,你真是窩囊。”
頓了一頓,李婉又道:“宋家一門兩宰相,你投我門下,大事若成,你便是宋家第三位宰相,你不願嗎?”
宋疏遙不曾想到,李婉竟能對她如此看重,坦誠相見,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婉摒棄前嫌,做到如此,不禁讓宋疏遙心有感念。
隻是此事非同小可,宋疏遙額前冒汗,又拜了一下,猶豫半晌,鄭重其事道:“疏遙雖愚不可及,可既然得公主看中,便想鬥膽進言,不揣冒昧,不知殿下可否願聽疏遙拙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