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東都官員之間,盛行起一種“房中香”,說是用後飄飄欲仙,醉生夢死,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謝字卿早有見識,一聽便知是洛明珠所說的媚香——夜來。
前些日子,他審了幾個相關官員,絕大數人甯死也不說出媚香來源,唯有兩人扛不住刑罰,供認不諱,追蹤溯源,這些香皆來自賢王李庭的親近之人。
有了這個口供,謝字卿便放出風去,說自己情場失意,也想弄點媚香玩玩兒,沒幾日,新任的吏部侍郎秦渙便邀約他一叙。
這位吏部侍郎秦渙之前是李庭賢王府的幕僚,曾經也做過官,奈何仕途一直不順,便在王府當個門客,今年才被舉薦為吏部侍郎一職。
謝字卿擺着架子同他周旋了幾日,待時機成熟,才提出想找群志同道合的夥伴聚聚,他這等清高之人,青樓定然不願踏足,秦渙想了想,福至心靈,便邀他今日在紅蓮夜暢叙幽懷。
謝平早已帶人等着,待媚香一拿出來,衆人侃侃而談之時,便将人圍了,在場尋歡的除了秦渙,還有兵部尚書、吏部官員,甚至是禁軍中人。
沒人是善茬,怒喝謝字卿道:“謝尚書這是做什麼?”
謝字卿這才拿出李嶽川的玉牌道:“謝某一直以來,隻為聖上做事,今日也是奉聖上之命,查辦結黨營私一案。”
秦渙以為他是真心投靠賢王,不成想竟然兩面三刀,此時恨不得吐出一口血來。
動靜鬧得大,看客們目送着秦渙等人被押走,謝字卿環視四周,卻沒看見最愛看熱鬧的宋疏遙。
他本欲走了,卻越想越不對,叫夥計來問,薛冷竹可否來了,那幾人卻答,不曾來過。
又問宋疏遙在哪個雅間?那幾人面面相觑,皆言未曾留意。
謝字卿心中暗道不好,帶着人從西邊雅間挨個找,直到進了最裡面,才隐約聽見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那一刻,他心中抽緊,生怕她有何不測,進門便看見這樣的景象,忽覺如鲠在喉,心如刀割,去抓宋疏遙的手臂,摸到一手溫熱的黏膩,是滲出的鮮血,她滿面的淚,頭發亂糟糟,手裡也不知道是誰的血,滴滴答答。
他輕輕拍了拍宋疏遙的後背,轉身而去,睨了一眼角落裡幾乎死透的人,冷聲吩咐劉輔道:“把他處理了。”
紅蓮夜裡有間内室,旁人進不來,謝字卿卻是常客,他抱着宋疏遙放在内室榻上,禮王李朔已經帶着人來了。
聽有人聲,謝字卿起身行禮:“殿下。”
“表兄,”李朔趕緊扶住他的手臂,關切道,“我已聽見風聲,宋娘子可有大礙?”
“還未可知,眼下情急,這樣帶她出去,有損她清譽,隻能借殿下内室一用,稍後請女官過來診斷一二。”
“表兄休要同我客氣,”李朔蹙眉,“這紅蓮夜既然是我的,那就是表兄的,何談借與不借,真是生分。”
他看向身邊的近侍,吩咐道:“速去查明此事的幕後真兇,第一時間來報,”又看向另一人,說道,“你就在外守着,聽謝表兄吩咐,再叫婵兒過來伺候宋娘子。”
兩人稱是,謝字卿也揖禮一拜:“兩位保護殿下才是重中之重,今日情形混亂,殿下不便在此處久留,還請先回府上,待到明日,微臣再同殿下詳述。”
李朔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表兄好生照料宋娘子,若有所需,就讓劉輔來報。”
“是。”謝字卿揖禮。
幾人退了出去,謝字卿這才疾步到塌邊,解開宋疏遙身上裹着的紗簾,将她放平,盡可能舒适一些。
“疏遙,疏遙,疼不疼?”他很輕很輕地喚她,又在清水中絞了絞帕子,溫柔地抓起她的手臂,擦拭血迹。
仿佛察覺到旁人已經走遠,宋疏遙蹙着眉幽幽開口:“這紅蓮夜,是禮王的?”
謝字卿手下一頓,無奈地笑了一聲:“你都成了這樣,還有心思管這個。”
宋疏遙難受地翻了個身,側過來看他,目光幽幽的,盡是水霧,嘀咕道:“難怪你的消息總是那麼快,我就說禮王不是那麼簡單……”
他被那道目光看得心醉神迷,趕緊别過眼去給她包紮傷口,緩緩道:“并非我瞞你,早些時候我也不知此事,是與他一起謀事之後才知曉的……”
“噓,”宋疏遙閉着眼,氣若遊絲道,“大人不要說給我聽,既然你打定主意輔佐禮王,那便傾盡全力去做,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消息,跟我也是,畢竟我的主公不是禮王,我還沒選定他。”
他輕聲稱“是”,又拿了幹淨的帕子去給她擦臉,帕子濕漉漉的,劃過她滾燙的臉頰并不舒服,她埋頭去躲,不太配合。
謝字卿隻得伸手去捧她的臉,盡量别過一些,哄道:“擦幹淨就舒服了,再忍一忍。”
他的手有一絲涼意,蹭到她的唇邊,讓她忍不住想将整張臉都埋進去,于是她又貼得近些,用鼻尖去蹭他的掌心,帶着點點哭腔道:“謝字卿,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