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沖面前的香案揚了揚下巴:“你祭拜的人。”
“他們……”
一個詞說出口,林沐忽然停住了,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補全這句話,于是這句話就這麼如斷線的風筝般消散在風中了。
黑澤陣等了一會,等來的卻是林沐長久的沉默。
于是他轉頭看向林沐,發現林沐罕見地皺着眉,視線落在遠處,思緒好像已經飛越了十萬八千裡,人像是不在這個空間,也不在這個時間。
“一言難盡。”最後,林沐看向黑澤陣總結道。
“高中畢業之後,你要讀大學嗎?”林沐換了個話題。
“不讀。”
“為什麼?”
“沒意思。”
“那你想做什麼工作?”
“不知道。你覺得呢?我适合幹什麼?”
林沐想了想,又皺了皺眉:“不知道。正經工作就行。”
“林沐。”黑澤陣看着林沐的眉尖,“你在煩什麼?是想起什麼了嗎?”
黑澤陣比林沐預料中的更敏銳。
優渥的生活并不會改變原本就刻在基因中的東西。
五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看着黑澤陣和印象中的琴酒越來越像,林沐的神經也一天比一天緊繃。
林沐側過臉看到黑澤陣額前快要蓋住眉毛的銀發,忽然,她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抓緊了心髒,有些呼吸困難。
“怎麼了?”黑澤陣覺得林沐的唇色好像更淡了。
林沐就那樣側靠着椅背看向黑澤陣,過了好一會,她的側臉已經被藤條壓出了褶皺,黑澤陣這才聽到她問:“你會想把頭發留長嗎?”
黑澤陣有些莫名其妙:“頭發留長?為什麼?”
“不想嗎?”林沐似乎對這個問題很執着。
黑澤陣思考了幾秒,擡眼重新看向她:“多長?我已經很久沒剪了,這樣還不夠長嗎?”
“和我一樣。”
黑澤陣看着林沐盤在頭上的發髻,想到林沐的頭發大概已經長到腰際了,于是更加莫名其妙:“多不方便。打架的時候,一下子就被人揪住了,多大的把柄。”
“哦。”林沐轉頭不再看他。
黑澤陣卻還在盯着林沐,就這樣沉默了一會,黑澤陣心裡漸漸冒出一絲怪異的感覺,但是當他仔細去體會這絲怪異來自哪裡的時候,卻怎麼也抓不住它的源頭。于是他又垂下腦袋盯着眼前的香案發呆。
那截掉落在香爐裡的香灰一共斷成了三節,黑澤陣在腦子裡将它還原成線香的長度,然後又算了算這樣一根線香到底能燃燒多久,繼而又聯想到,線香在燃燒的時候,林沐是站在或者坐在這裡看着它燃燒殆盡,那時候她在想什麼?
大概率是故去的人吧。
黑澤陣呼出一口氣,香灰被吹起來,他眯起眼盯着那些飄在半空中的香灰,忽然問:“林沐,你想讓我把頭發留到那麼長嗎?”
“嗯?”
“不然你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我随口問問,沒有别的意思。”
聽到這句,黑澤陣笑了一聲,然後說:“沒有什麼問題是随口問問的。”
他擡眼看向林沐,林沐也正在看着他,兩人對視了幾秒,黑澤陣又笑了一聲,然後垂下眼,透藍的雙眸中散出幾分冷意。
林沐聽見他語氣淡淡問她道:“林沐,你剛才看着我的時候,心裡在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