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神社正殿的走廊兩側覆上了印有烏丸家紋、紅色間或白色的幔幕,帷幕旁沿着參道整齊擺放了一排白紙燈籠,燈籠裡燃着蠟燭,給亮白色的清晨長廊籠出一片金色的黃昏之景。
林沐順着一排白紙燈籠慢慢眺望向遠處,視線最後落在了正前方、開着門的神殿裡。
她蹙了下眉尖。
即使事先已經詳細了解過婚禮習俗,但是心裡總覺得路邊的這些白紙燈籠看上去那麼詭異且不詳。
這麼想着,林沐的腳步不由得落下烏丸志間半步。
“怎麼了?”身側的烏丸志間腳步慢了一點。
林沐微微搖頭,然後連忙小碎步擦地趕上去。
“是不是餓了?”烏丸志間又問,“沒想到穿衣服就穿了這麼久,早知道我們剛才先吃點東西墊一墊了。你還好吧,接下來應該很快了,最多半個小時。”
“還好。”林沐應道。
插入腰帶的襯闆箍得身體想稍稍放松都不能,林沐提了一口氣,挺直後背繼續小步往前走去。
行進到殿内,林沐擡頭望去,除了之前就供奉在前的神像外,神像左右兩側分别放了一面八咫鑒。
不過,兩面八咫鑒的背面并不是常見的松竹,梅花,而是一隻黑色的三足鳥。
林沐認識這隻鳥,是傳說中為天照大神指引光明的八咫烏,與烏丸志間黑羽織上所繡的烏丸家紋很像。隻不過這一隻是張開雙翅的姿态,而烏丸家紋的那隻收起了雙翅。
八咫鑒前方擺了一方三寶案,白布覆蓋案台,其上供奉了米鹽水等神馔。
林沐和烏丸志間聽着神官的指引在三寶案前的白色坐墊上跪下。
接着兩人閉上眼,神官開始揮動手中的“大.麻”為兩人淨身。
黑澤陣站在殿外,隐約能看見神官手裡的白紙幡在兩人頭頂上舞來舞去,緊接着,神官端上神酒,共三杯,分别盛放在不同大小的酒杯中。
林沐和烏丸志間從最小杯依次喝下去。
儀式很冗長,很無聊,黑澤陣看着看着不覺有些神遊天外。
站在黑澤陣前方的白鳥繪江倒是看得很認真,不時還小聲問烏丸蓮耶一些問題。
黑澤陣聽見烏丸蓮耶垂首輕聲告訴白鳥繪江:“三三九度,也就是天、地、人三界的結合。”
又過了幾分鐘,烏丸蓮耶忽然拍了下白鳥繪江挽在他臂彎裡的手,接着烏丸蓮耶轉身面向神殿外的各位:“宣讀完誓詞就是獻神禮,我先進去了。最後神官會來請你們一起進去進行‘親族盃’。”
說完,烏丸蓮耶瞥了眼黑澤陣。
黑澤陣沒懂他這一眼的意思,于是他隻是稍稍再站直了些,然後把目光再次投向跪坐在神殿内的林沐。
神官見烏丸蓮耶走進來,先側身讓了一下,然後伸手請他立在林沐和烏丸志間左側,最後将準備好的“玉串”遞給烏丸蓮耶就退到了幾人身後。
站在殿門邊的神官将林沐的身形擋了一半,黑澤陣不覺蹙了下眉,然後微微往前行了半步。
林沐和烏丸志間擡頭看向身側的烏丸蓮耶,他雙手捧着的“玉串”其實是一根楊桐樹枝纏繞着的布帛條。
林沐記得這個要放在玉串案上,于是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神官,并沒有找到他準備的玉串案。
剛要開口問,林沐就被身側的烏丸志間輕碰了一下胳膊。
“别四處張望。”烏丸志間嘴唇幾乎沒動,非常小聲。
烏丸蓮耶捏着楊桐樹枝的根部先走到烏丸志間面前,然後将“玉串”在烏丸志間額頭上輕點了三下,随後烏丸志間站起身行二禮二拍手一禮,接着他就走到了神官的身側,等待着儀式的下一項。
烏丸蓮耶走至林沐身前。
林沐學着烏丸志間的樣子閉上眼,眼前陷入黑暗的瞬間她不禁蜷了一下手指,然後等待着“玉串”點在額頭上的觸感。
楊桐樹枝一點。
樹葉輕輕劃過額頭,發絲一般,有些癢。
林沐剛吐出一口氣,可是下一刻,心髒驟然緊縮,像是被人用手用力抓了一下,林沐瞬間呼吸一亂。
林沐垂在身側雙手立即握緊,眉頭緊蹙,心頭閃過一絲焦灼。
可是不可能。
穿衣之前淨化過靈魂寶石,不可能這麼快。而且因擔心儀式過程過于冗長,林沐還特意備了幾顆悲歎魔方放在靈魂寶石旁邊,即使靈魂寶石染上污穢也會被立馬清除。
準備萬全了。
林沐心想。
楊桐樹枝再點。
樹枝上的嫩芽擦過眉毛,依舊很輕。
林沐将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撐在了坐墊上,全身疼到有些跪不住。
烏丸志間看到林沐撐在坐墊上的雙手似乎有些顫抖,立馬瞥了眼神官,然後上前一步。
楊桐樹枝三點。
樹枝纏繞的布帛條蹭過眼皮,水流一般,潤物細無聲。
可是,下一秒,林沐擡手就攥住了心髒處的衣襟,整個人一下子前向歪倒在坐墊之上,不覺悶哼出聲。
剛上前的烏丸志間被吓了一跳,連忙彎腰扶起她:“身體不舒服?”
烏丸蓮耶動作一頓,然後也看向林沐:“沒事吧?”
林沐搖了搖頭,硬撐着重新跪坐在墊子上。
最裡層的襯衣因劇痛一下子就汗濕了,但是林沐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不舒服了,腦子裡閃過的隻有一個念頭:怎麼可能?
她堅信自己的靈魂寶石不可能出纰漏。
難不成是安藤莉子出什麼事了?
這麼想着,林沐更焦灼了。
剛被烏丸志間扶起,林沐再次跪不住向前倒去,她連忙一手撐在前方的地上,一手去摸塞在腰間的靈魂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