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嗎？”烏丸志間又扶起她的肩膀。

林沐咬着牙再次撐起，然後擡頭解釋道：“低血糖了，可能。”

“那我們快點。”烏丸蓮耶立馬俯身将林沐攙起，“隻剩最後一項了。”

林沐擡眸，額頭上的虛汗直接從眉尾滑到下巴尖，然後吧嗒一聲滴落在地。

烏丸蓮耶看到她這樣子也有些驚愕，然後手臂不禁用了點力好讓她借力站起。

林沐慢慢站起來，接着仿照烏丸志間剛才的樣子将雙手覆在雙膝上，對着面前的神像深深鞠躬。

腰深深彎下去，林沐咬着牙閉了下眼。

看她半天沒起身，烏丸志間瞥了眼烏丸蓮耶，用口型叫了聲：哥……

烏丸蓮耶又俯身将林沐扶起，小聲而快速地問了句：“林沐，儀式中途斷掉很不吉利，能不能堅持一下？”

林沐微微點頭，再借力站起時眼前一黑，差點又跪了下去。

林沐感覺自己像一個老風箱，呼吸沉而緩，好像下一刻就緩不上來了。

林沐仔細分辨着全身那…好像用飛速旋轉的鑽頭往骨頭深處的神經裡鑽洞的痛感……

漸漸，她覺得這種疼痛似曾相識。

琴酒……

是的，它根本不像靈魂寶石沾染污穢，污穢隻會讓她疲憊；這種劇烈的疼痛更像……更像是上一個時空，她被琴酒關在那個倉庫裡……

那是切割靈魂碎片的感覺。

耳邊傳來陣陣耳鳴，像是鋸子鋒利的鋸齒在一塊鐵片上來回打磨，又像是一把帶着鐵鏽和豁口的鈍刀在已經血肉模糊的傷口處上下摩擦。

林沐再次扶膝彎腰鞠躬，這次沒等烏丸蓮耶扶她，她直接伸手攥住了烏丸蓮耶垂到她眼前的袖口，然後咬了咬下唇，垂着頭，聲音顫抖着，喘.息着：“哥，能中斷一下嗎？我有點……”

烏丸蓮耶袖口一緊，垂眼看去。林沐低着頭，襯衣後領翻折露出了她白皙的後頸，後頸的骨頭用力撐起皮肉，好像想要撕破皮肉從裡面鑽出來。

烏丸蓮耶指尖一頓，然後扭頭望向門邊的神官。

神官看了眼手裡的布帛：“至少堅持完獻神禮，不然真的很……不好……”

烏丸志間擰着眉望向烏丸蓮耶，直接開口說道：“哥，先休息一下吧，儀式可以重來一次……”

烏丸蓮耶回過頭望了眼神鑒，俯身用力攙起林沐：“合掌兩次再拜。做完馬上休息。”

這個空間内的所有聲音都被巨大的耳鳴聲蓋了過去，烏丸蓮耶的聲音小而遠。

林沐斂了下眼眸，甚至還記得将自己的右手稍低于左手，接着合掌擊了兩次，再彎腰拜下去，這次她沒能站起身，鑽心的疼痛直接讓她栽倒在地。

“林沐。”烏丸志間迅速上前一步，彎腰就要去扶林沐。

這時，殿外忽然竄進來一個黑影，剛湊上去的烏丸志間直接就被推開了。

殿外的黑澤陣幾乎看不到林沐跪坐下去的身形，以至于在烏丸蓮耶扭頭的那一刻他才覺出不對。

扶起林沐的瞬間，他的手直接就摸到了林沐藏在腰間的靈魂寶石。

林沐看到是黑澤陣，有些無力地攥了下他的衣襟，氣聲吐出一個模糊的名字：“……井川美沙子……”

“什麼？”聽到陌生的名字，黑澤陣指尖一頓，然後擡頭看向圍在兩側的烏丸蓮耶和烏丸志間，緊接着雙臂将林沐整個人撈起，擠開烏丸志間就往另一邊的側殿走。

林沐被抱起的同時，烏丸蓮耶立即瞥了一眼殿外，一邊沖神官使了個眼色一邊擡手推了一下烏丸志間：“愣着幹什麼，想被他們看出來嗎？還不快跟上去。”

神官識相地退出正殿然後帶上了門。

避開兩人，黑澤陣将林沐放在側殿旁的柱子上靠坐着，然後立即就去解她身上的腰帶。

趕來的烏丸志間看到此情形，先是腳步一頓，然後立即蹲下身擋住兩人，擡眸朝黑澤陣看過去：“找藥嗎？”

林沐臉色慘白，眼神飄散，虛汗已經完全浸濕了衣領。

黑澤陣解下腰帶的一瞬間，林沐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沐盯着黑澤陣，兩個時空的記憶交錯着，她有些辨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她抿了下唇，蹙着眉，眼睛眯了下，顫聲說：“琴酒，讓她停下，我自己來……”

烏丸志間擰了下眉，然後又望向黑澤陣。

黑澤陣根本顧不得她在說什麼，直接拉開她的手腕，伸進她的衣襟去摸藏在裡面的靈魂寶石，腦子一刻不停地思考着之後要怎麼解釋。

烏丸蓮耶上前一把扣住了黑澤陣胡亂翻找的手，面色沉郁地瞪向一旁的烏丸志間：“烏丸志間，非要讓父母和大哥看出來是不是？”

黑澤陣擡頭，對上烏丸蓮耶的視線：“社長，你先出去，再耽擱下去，林沐會死在這兒。”

說完，他瞥了眼烏丸志間。

“哥。”烏丸志間立馬拖着烏丸蓮耶往殿外走，他甚至不敢擡頭看烏丸蓮耶的臉色，從來沒有人能讓烏丸蓮耶的臉黑成這樣，但是林沐神志不清的樣子讓他顧不得這些了，隻一邊将烏丸蓮耶往外推一邊說，“你去跟爸媽解釋一下，這邊我盯着，行不行？”

脫下厚重的白無垢本衣，黑澤陣終于将林沐的靈魂寶石掏了出來，但是它并沒有污穢，更沒有黯淡，相反它甚至比平時更亮，像頻閃的光源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頻率快速閃爍着。

黑澤陣連忙把靈魂寶石放在林沐眼前：“沒問題啊……你到底怎麼了？”

林沐眼皮有些沉，聽到聲音，她努力睜開眼，從一條縫隙裡看到閃爍的那截靈魂碎片，她的唇角忽然微微彎了一下，然後擡手将靈魂寶石攥在了手裡。

“怎麼會呢……”林沐張了張唇。

“怎麼回事？”

快速閃爍的靈魂寶石在慢慢歸于平靜，鑽心的疼痛也漸漸消失。

林沐閉眼喘息了兩分鐘，又重新望向黑澤陣：“不知道。幫我把安藤莉子找來。”

林沐恢複了一點，然後伸手捏出那截靈魂碎片，兩人眼睜睜看到亮着的碎片有一個角落永遠的黑了下去，香灰一般脫離、飛散。

黑澤陣擰着眉。

林沐卻哼笑一聲，然後将靈魂寶石重新塞回腰間，撐着地慢慢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