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白接過茶杯喝了一小口,理所當然地應道:“不過是同往年一樣,在紅蓮樓享受一頓佳肴,再來一碗素面。怎麼,你今年不想為我準備這頓飯了?”
“當然不是。”柳妤抿抿唇,“我是說,今年你整二十歲,還打算同往年一樣嗎?”
謝安白本想說二十歲也不過是一個尋常的生日,卻不知怎麼,黎瑛雪的身影莫名其妙地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晃得她有些晃神,一時間沒有回答。
柳妤看出謝安白心神不甯,試探着想幫她解圍:“若你想同郎中一起過,也都依你。”
謝安白被戳中心事,不可置信地看向柳妤。
“近來,你常與郎中同遊,你有這個打算也沒什麼稀奇。”柳妤聳聳肩。
“柳姐姐……”謝安白不知道說什麼,心頭湧起一股歉意,不好意思地低着頭。
柳妤大度地拍拍她:“這七年都是我陪你過的,如今你與心心念念的黎瑛雪重聚,我自然不能做你們之間的絆腳石。”
做絆腳石?謝安白嘀咕了一下,心裡五味雜陳。
“小安,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見謝安白仍然猶猶豫豫,柳妤的口吻更輕松了幾分,“你若是去找郎中了,我便應了你兄長的邀約。他前日飛鴿傳書問我近來有無閑暇,我還沒有給他回信呢。”
柳妤說到這裡,謝安白的不安終于弱了幾分,順勢起了調侃的心思:“柳姐姐,過不了幾日,恐怕兄長就要來向你提親了。”
柳妤垂着眼笑了笑,不甘示弱地回應道:“那郎中什麼時候來向小安提親?”
謝安白将手放在桌上,用指關節抵住太陽穴撐着頭,一副沉思的模樣,仿佛真的在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你想什麼呢?”柳妤見謝安白許久不作聲,忍不住問道。
謝安白将頭轉正看向柳妤:“來紅蓮樓提親嗎?”
柳妤對父母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從記事起就一直住在晏清山莊,由武泫茵撫養長大。若是謝玄向她提親,定要先去晏清山莊拜訪武泫茵。于柳妤而言,武泫茵亦師亦母,給了她家的溫馨。
武泫茵待她如親子,若非她與謝安白不得不下山,武泫茵并不想将紅蓮樓這樣的差事交給柳妤。兩個少年無依無靠,隻有早些得到消息,才能保自身平安。
柳妤曾好奇問過武泫茵為什麼讓她與謝安白同去,武泫茵隻說薛輕欽視謝安白如親子,謝安白再不好也必須要護住她,否則便是對不住薛輕欽。
柳妤當時似懂非懂。她與謝安白私交不錯,也替謝安白辯解過幾句,對于武泫茵的決定她順從地接受了。
下山之後,柳妤得知了那日謝安白的行蹤,曾勸說她為自己讨回公道,可謝安白始終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師娘。久而久之,這些事柳妤也很少再提。
此時謝安白突如其來的話,讓柳妤有些哀傷。同她相比,謝安白有爹娘,有兄長,如今卻因為本不該牽扯她的事情孑然一身。作為薛輕欽唯一的關門徒子,沒有人在乎她的傷悲,她的悲泣,沒有緬懷不溺的勸慰,隻有千夫所指的追讨。
“小安,你若是願意,我可以陪你回去。”柳妤沒有直接回答謝安白的問題,在這個不知道是否合适的時機提起了陳年舊事。
柳妤本以為謝安白會像從前那樣,安靜地搖搖頭,再擠出幾句悲涼的自咎。
然而,謝安白嚴正地看向柳妤,凜然道:“有朝一日,我會回去的。師娘冤屈未申,不能讓恩将仇報的惡鬼逍遙法外。”
眼前這個與她朝夕相處的小師妹忽然變得有些陌生,柳妤凝神看着她,良久沒有言語。
片刻後,終歸是謝安白打破了寂靜。
“柳姐姐,你為何這樣看着我?我不記得今日易了容,面容難道也出了奇怪的變化?”謝安白語氣輕快。
柳妤回神笑笑:“你現在的易容術爐火純青,即使易容了,也不會有奇怪的褶皺出現。”
“那是自然。”謝安白眉毛上揚,很是驕傲。
上元的鞭炮聲在窗外斷斷續續地響着,家家戶戶的紅燈籠都挂在了門口,京城上下皆是一片祥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