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隊伍來到了一座漆黑的山體前,停在了山腳下。
黑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形似古宗門背靠險峰的殿宇,殿宇并不繁雜,但勝在恢宏高大,外形看去是數座連成一片。
殿宇牆身純白,屋脊瓦礫則是赤色。牆上窗棂僅作裝飾之用,無法開啟,唯一可供出入的地方隻有那一道正門。
正門從半山腰一直往下延續到山腳前的路上,做了個直瀉而下的坡道。
隻要守住正面正門,此處便是易守難攻之地。
不等陌箋贊歎,沉重的威壓已經自頭頂壓來,低啞的嗓音還帶着些似笑非笑,“來就來,怎麼還帶了點活蹦亂跳的特産?”
話是對送禮妖修說的,但那威壓卻是針對陌箋他們的,“能被跟蹤到我家門口,你們老祖便是這麼教你們的?”
送禮妖修紛紛跪下,擡箱的小妖連箱子都放了下來,一個勁磕頭請化蛇饒命。
陌箋察覺威壓的瞬間便暗道不好,下一瞬便看見殿宇正門處閃現出一道人身蛇尾的身影。
什麼十二階,這分明是假化形期!化形到一半的妖,可比十二階要厲害得多。
難怪會放出即将化形的消息。
這化蛇已經化形過一次,再來一次便是輕車熟路,化形成功的概率大了許多。
打不過,逃?但又不一定能逃掉。
陌箋視線微移,相距不遠的豐漓在這威壓下努力挺直身闆。在撤退一途上,元嬰期應比金丹期的她更得心應手。
希望他信守承諾,尋到機會就立即撤離。
而她,會在自救過程中,盡可能為其創造撤退條件。
“還能動,不錯嘛。”
化蛇輕“咦”一聲,微微偏頭掃向正收回視線的陌箋,“小家夥,你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化蛇的這道注視像是世間劇毒之蛇的盯梢,陌箋隻覺渾身一涼,心中默念心法口訣,聞聲看過去,“隻要說了,你便放我?”
化蛇凝視着樹梢上站立的紅色身影,古怪的面具将臉遮得嚴嚴實實,聲音清越臨危不亂,就連身形也不曾顫抖一下。
面具孔洞露出的那雙金色豎瞳倒是不錯,烈陽高照下更顯璀璨。
這隻是個九階小妖。
化蛇輕輕笑了一下。
化蛇本是水獸,人面豺身,背生雙翼,行走如蛇。*
這隻修行五千年的化蛇,或許是化形了一半的緣故,一部分特征被其隐去,隻餘下人身蛇尾。
青色尾巴盤在一起,上半身直立起來,比普通妖修還要高上一截。
在化蛇打量陌箋他們時,陌箋也在大膽地注視着化蛇。
化神身上所穿為修士道袍,青色蛇尾露在外邊,看上去倒是比山腳那些普通妖修的獸衣順眼得多。
“不止能動,還能講條件呢。”化蛇微微眯起眼,說不清是個什麼情緒,“你是誰的後裔?”
就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但能在它威壓之下動眼珠子還動嘴皮的,必有其特殊之處,比如奇珍異獸的血脈。
陌箋沒有立即答話。
豐漓距她不算遠,白瑞隐在數十丈外沒被察覺。
前者要離開不算難,後者随時都可以隐去。
倒是她自己,想要在化蛇的盯梢下離開委實有些難度。
但這或許也是個機會。
化蛇此刻明顯對她有些興趣,刻意詢問她的血脈應是在盤算能否拿捏她,即使被抓也不會立刻死掉。
否則化蛇完全沒必要同她多費口舌。
正好這化蛇殿宇不好進,被逮進去也可以入内一探,興許能将山腳下那些箱子裡的同道救出來。
她與白瑞心神相通,有豐漓在旁還可以裡應外合。
想罷,陌箋唇邊溢出笑來,以輕松語氣再重複了一遍:“隻要說了,你便放我?”
化蛇對陌箋的興趣當然不止是血脈,更多的是見她修為不高卻能完美化形。
它偏了偏腦袋,肩上的發滑落,“你走不了。”不管說不說。
“要試試?”
妖修的話不能信,尤其是這種明顯分屬不同陣營的情況下。
好在儲物袋早就放在了白瑞的儲物空間裡,隻在丹田揣了些祭煉後與她心神相通的法寶,即使被抓也不會太快暴露。
唯一麻煩的點便是若化蛇硬要逼她化原形,那她實在是力有未逮。
化蛇輕輕笑着,威壓陡然加了一倍。
白瑞在陌箋的示意下悄然離去,化蛇隻捕捉到陌箋與豐漓,它看着眼前兩妖身形微晃,卻又很快站得筆直,不由再次輕“咦”出聲。
能讓化蛇興趣更濃也不算壞事,至少能保她暫時性命無虞。
靈氣在陌箋的經脈間遊走,體内金丹迅速旋轉,她故作輕松地偏頭,“這便是假化形大妖的威壓?”
語氣輕飄飄的,帶着極為明顯的嘲諷。
“倒是嘴利,希望你不是隻有這嘴。”
話還未落,化蛇已經彈地而起,它背後生出兩翼迅速展開,隻扇了一下,就已攜着風飛近。
化蛇速度太快,又有威壓加身,陌箋即使有紫雷作輔也難以做到行動自如,她腳下八卦未成,才堪堪挪動半步便已察覺到化蛇逼近,當即打亂足下痕迹驅散沒能成型的八卦陣。
眼見化蛇利爪探來,陌箋雙手自下方迎上來,抓住那隻企圖揭她面具的爪子,毫無血色還帶了一抹青,觸之冰涼刺骨。
機會。
無需陌箋暗示,豐漓迅速向後掠去,很快便遁入樹林徹底消失不見。
化蛇見着豐漓離去也不急,隻是低眸凝視陌箋,起了逗弄的心思,“被同伴抛下,甘心嗎?”
陌箋同近在咫尺的大妖對視,眼裡沒有任何情緒,“你覺得呢?”
化蛇不答,隻對陌箋抓住自己利爪的雙手挑眉,複又道:“你覺得自己抓得住我?”
初時它确實被吓了一下,後面更多的是想看看這小娃娃打算耍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