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蛇将陌箋丢進地牢後不再出現。
陌箋擡眸環視四周,神識也在悄然鋪展。
視線可落之處隻有用于照亮的夜明珠與光秃秃的石壁,同時神識也将這空無一物的地牢摸了個遍。
這地牢沒什麼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倒是地牢的出口有陣法痕迹,阻攔着陌箋神識的探查。
此陣品階不算太高,以陌箋的陣法造詣破解并不難,但陣眼被化蛇動了手腳,隻要她嘗試破陣,化蛇那邊就會立即感應到。
陌箋暫不打算暴露自己的修士身份,決定先不破陣。
眼見着三日之期快到了,但一直沒有任何進展,陌箋思索她得想想辦法。
一隻灰鼠不知從何冒出,在另一面的牆角窸窸窣窣又吱吱叫着。
陌箋維持着靠牆而坐的姿勢沒有動,隻凝眸盯着那隻灰鼠好一會兒,直到與她斷開連接的狸獸面具重新出現在附近。
是化蛇,攜着她的狸獸面具回來了。
陌箋等待一會兒,不見化蛇現身也未聞其聲,知曉對方定是在暗中觀察。
她略略思索,選擇抄起手邊的小石子朝灰鼠丢了過去。
灰鼠差點被小石子砸到,尖銳地驚叫兩聲,滿地亂竄,慌不擇路之下竟跑到了陌箋腳邊,她皺着眉故作嫌棄地将之一腳踢開。
陌箋踢的力道并不重,灰鼠翻身跳起重新亂竄,但還是吃了教訓,沒再往陌箋身邊竄。
“倒是挺精神的。”
隐在暗處的化蛇終于現身,隔着玄鐵欄杆注視着牢内的陌箋,面上似笑非笑。
陌箋連擡頭這動作都懶得,隻輕哼了一聲,“查到了嗎?”
狸獸面具出自她手,再由她從雲極帶來霧極,化蛇又哪裡查得出什麼端倪?
就算化蛇的爪子伸得夠遠,也頂多查到她曾去過的訓練營與突然冒出來的大妖碧晴,再多是不會有了。
若化蛇是個聰明妖,不會貿然找上看不出修為的碧晴。
畢竟,一旦拿着面具找上門去,碧晴又如何不知面具的主人落到了它的手裡?
化蛇一直宣揚着自己即将踏入化形期,可不會在這樣的節骨眼惹出什麼變故。
實際上,化蛇并未探查到那麼遠去。
它隻攏了攏袖中面具,面上情緒不顯,避開了沒能查到什麼線索的事,隻問陌箋:“還想繼續待在此處嗎?”
陌箋終于擡眼,她睨着化蛇,金色豎瞳在夜明珠照不亮的深處也依然亮得出奇,“你想交易什麼?”
即使被困也絲毫不懼,倒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漂亮玩具。
化蛇的手搭在欄杆上,利爪順着其上紋路輕輕劃過,“你來自哪裡?”
陌箋看得分明,假化形期的大妖,就算再中意她的皮囊也會有個限度。
而遍尋無果的眼下,化蛇看似平和卻已到了翻臉邊緣,她可以暫時示弱。
陌箋道:“無逆海。”
化蛇笃定道:“你非海獸。”
化蛇是水獸,對同類有種超乎想象的敏銳。陌箋身上沒有水的味道,更沒有海獸的味道。
所以,她必定不是海獸。
她當然不是海獸,甚至不是妖修。
陌箋心下警惕,沒有白瑞在,她的妖修身份總會一戳就破。這化蛇在此盤踞許久,她也無法随意編個出處。
她在化蛇這裡是個有恃無恐又嘴硬的角色,徑直抛出碧晴的存在有些刻意,她得換個說辭。
陌箋在識海輕敲靈獸契約那端的白瑞,面上則是無畏擡眸,“我也沒說自己是海獸。”
化蛇終于撕開了溫和的表象,露出不甚耐煩的模樣,它微微眯起眼,沉聲道:“你是否覺着我脾氣很好?”
所以總這麼蹬鼻子上臉。
“當然不。”
陌箋順着化蛇的話往下道:“經常吃人偶爾吃妖,脾氣能好到哪裡去?”
按照她學習妖族語言的經驗來看,若同修士說對方脾氣不好,或許不算什麼好話;但這話放到了妖修身上,也算是一種誇獎。
話剛出口,陌箋自己先是怔了一瞬。
化蛇吃人又吃妖,也不知在她被困的這段時日有多少同道已經被吃。
“倒是敢說。”
陌箋的短暫怔住很好地取悅到化蛇,它以為陌箋是被“吃妖”給鎮住,以為眼前小妖面對它這等大妖也終于是怕了,面上露出些許滿意之色。
“如何,可想說了?”
短時間的拖延倒也有點用處,陌箋已經順利接收到來自白瑞的提示。
紅鸾天妖,清火山脈。
這地名看不出有何特殊之處,但陌箋明白,紅鸾天妖是化蛇目前還不會去招惹的存在,比化蛇查到碧晴要快些,也能解決化蛇逼問的燃眉之急。
陌箋手撐石壁站起身,“想是想,但總得用什麼來交換。”
化蛇審視着陌箋,後者也任由對方審視。
半晌,化蛇道:“說。”
陌箋擺弄着扣在手腕上的鎖鍊扣,随意一扯,鎖鍊被輕松扯斷,隻剩一小截掉在手腕上,語氣帶了點不情不願,“紅鸾天妖,清火山脈。”
化蛇本在摩挲欄杆紋路,聽見陌箋所說,倏地将爪下玄鐵抓成了一團。
它眸色沉沉地注視着陌箋手上的動作,如此力道,它倒是有了幾個猜測。
但化蛇并未言語,隻将門打開,沒被陌箋扯下的鎖鍊也随着門開的吱呀聲掉下來縮回了角落。
陌箋将手腕挂着的那一小截丢開,走至化蛇跟前,“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以為擡出紅鸾天妖的名頭,它就會怕了嗎?
化蛇失笑,隻緩緩搖頭,“跟上。”也不管陌箋是否聽清是否照做,徑直轉身往外挪去。
蛇尾蜿蜒,離地半尺。
陌箋垂眸看見夜明珠映照下的淺淡雙翼,擡眸确認化蛇人身蛇尾沒有雙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