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歌說關于成教授和J師大心理學系領導的交易是自己偶然聽到的。那個和成教授達成交易的副院長就是她的導師,當時自己有一份材料急着需要導師簽字,但是在怎麼也找不到導師的情況下,和他導師同辦公室的另一位老師告訴她,他導師可能系辦公樓某間閑置的辦公室裡。
孫曉歌是在門外聽到了他們談論的内容後沒敢推門進去,但也沒甘心轉身就走,而是站在門口用手機錄下了辦公室内的對話,然後她順勢通過知網等學術平台查詢了成教授的兒子成城的學術論文,不難推斷出以成城為一作的那篇學術論文并不是成城自己的學術成果。”
内勤警員将J市市局傳真過來的詢問材料做了簡要彙報,鄭隊一邊聽,一邊将孫曉歌及其他相關人物寫在分析闆上,如今圍繞鄧銘,案件中出現的各個關鍵人物已經串成了一張網。寫完,鄭隊有些遲疑的開口:“也就是說,孫曉歌是自發将成教授兒子成城的信息發布在官網上的,隻是恰巧趙芳買通了水軍将成教授的死推上熱搜,而這J師大心理學院官網上這條通告因為與成教授相關,因此就被順勢推了上去?”
“怎麼感覺……有點太巧了,雖然邏輯上說得通,但感覺似乎另有隐情。”當時到L市郊去接楊教授一行的李警官開口。
“的确,突然通過官網曝光成城的夏令營成績存在學術不端這件事,不符合孫曉歌一貫的行為邏輯。從她的口供材料來看,她并不是一個傾向于冒險行為人,這一點從她知道自己導師和那位那位張教授有龃龉就沒再去找過張教授可以佐證,這樣的一個人,雖然沒看她更為詳盡的個人資料,對她的行為痕迹分析可能會有偏差,但她會做出将成城學術不端的所有事實全部發布到網上這個行為,其後、、背後大概率還存在其他重要的影響因素。”楊教授分析道。
“是啊,如果我是孫曉歌,我拿到這樣一份錄音更有可能把這份錄音拿給和我關系不錯但和我導師素有龃龉的張教授那裡去,或者将它匿名發到院長郵箱裡,因為這件事做成了除非一舉讓她導師再也沒有帶研究生的資格,否則對她而言無論如何都是賠本的買賣,不應該使用這種一定會被查到的方式啊。”高穎将自己代入到孫曉歌的身份中分析了一下,愈發想不通她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獲益明顯小于損失的決策。
在場的警察大部分已經告别校園生活好多年,對于當代大學生和研究生的生活并不是特别了解,少數幾個剛畢業的年輕警察因為出身警校,也感覺自己在學校裡的經曆和孫曉歌還有高穎實在大相徑庭,也就沒有對這一部分發表意見。
最後還是鄭隊基于處理網絡相關案件的豐富經曆,詢問内勤人員:“J市市局那邊有沒有問出,這個孫曉歌有沒有接觸網絡上的小衆論壇,或者近前和網友一類人過從甚密?”
如果這個叫孫曉歌的女孩平時是一個偏于保守的理性決策者,那麼會不會是在近期身邊什麼人影響了她的判斷呢?
“這個還真有!據孫曉歌交代,她之所以最終選擇了這麼激進的方式揭發成城,就是因為自己一個月在一個與心理學有關的論壇上認識了一個網友。這個網友看起來像‘義務網警’,經常在論壇上發一些揭露學術圈黑暗的内容,很多都涉及學術造假、學術不端等。”
孫曉歌也是通過這個網友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印象中那個風光霁月、誨人不倦、桃李滿天下的成教授居然是靠着吸學生的血來保住自己‘學術常青樹’的名号,他一年發表的十篇論文裡,有五篇是用學生的論文挂名,剩下的有三篇是搶了系裡想要留下的青年教師的,最後的兩篇,每年總有那麼些人求他辦事,願意排着隊把論文送給他——有求與于他的官員,需要他站台背書的企業……
但對于學生和青年教師而言,通訊作者默認是留給行政領導的,能被成教授搶走的當然隻剩一作,可是無論是學生的畢業升學還是青年教師的“非升即走”,大部分機構都隻認一作,這些年雖說國家層面一再強調“破五唯”,但落實到高校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成教授為了成全自己的虛名,确确實實毀掉的卻是很多和孫曉歌一樣的年輕人的未來。
“孫曉歌有沒有說她為什麼這麼信任這個網友?”
“她說這個網友的每次羅列成教授的‘劣行’都會有完整的分析和證據,她驗證過這些證據的真僞性,這些證據都是真的,所以她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成教授手下的研究生或者博士生,大家同屬一個圈子,又同是天涯淪落人,說不定在學術會議上還曾經遇上過,所以很信任對方,也就和對方分享了自己在導師手下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