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教授聽到高穎的話卻感到一絲詫異，人腦在提取文字信息時的優先級通常是處理語義信息，因為這也是文字最重要的意義。早期的心理學家已經通過stroop色詞反應試驗證明了人腦加工過程中，詞義是比字體顔色更加具有優勢的。

盡管血信乍看确實挺滲人的，但……這對注意的影響，尤其對高穎這樣一個見過不少犯罪現場的偵查人員來說，這個信息真的能讓她将注意力第一時間就集中在血信的材質上嗎？

但楊教授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告訴高穎：“他們那邊的毒理實驗室已經在加急檢驗了，不過他們的老偵查員通過顔色和味道分析感覺不太像人血。”如果材質不是人血的話那至少說明了當前除了這位自認為陷入危險之中的盧司長，沒有其他進入警方視線中的人存在生命危險。

高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三兩口吞下手裡的包子，拎着裝了一杯豆漿的塑料袋站起來對楊教授道：“教授，我吃好了。”楊教授沒有其他人那種不喜歡人在自己車裡吃東西的習慣，早年工作忙的時候他自己的一日三餐說不清有多少次是在車裡解決的，有時一車大男人不講究的直接在車裡就抽上煙了。也是後來有了孩子，這車也接送孩子，舍不得讓孩子聞殘留的二手煙，這才改掉了在車裡抽煙的習慣。

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前，楊教授斟酌了一下還是問高穎：“小高，你看看這位盧司長收到的信，裡面這兩句話，有什麼想法嗎？”

“教授，這兩句話指向非常模糊，像是從文學作品裡摘出來的，但很奇怪，這裡隻有短短兩句話，居然還是出自兩部不同的作品。”說話間高穎洗好了安全帶，然後吧把手裡的豆漿放在一邊，打開了手裡的文件夾。

“哪兩部作品？”

“‘面具不是為了隐藏他的臉，而是為了隐藏真相’這句話就我所知應該是出自大仲馬的作品《鐵面人》，我看過電影，對這句台詞印象深刻。至于這句‘日子到了’我猜應該是出自《福音書》？但這個句子太短了，說不定是寄信人的個人表達。”

楊教授雙手握着方向盤，那些資料昨晚快淩晨才傳過來，他還沒來得及細看，了解到并不十分深入，加上近來高穎的反應讓他時常有一種“江山代有才人出”之感，之前路晨舟就和他說過，高穎在犯罪偵查方面确實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敏銳。

聽到高穎的話，他搖搖頭：“我感覺不像個人表達，人的行為邏輯的是有慣性的，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路徑依賴，一個人寫出的信裡不太可能上一句是從書裡摘的，後一句是個人表達。”

“那麼，教授，應該考慮這個寄信人的宗教信仰嗎？”引用《福音書》的句子那就說明這個人的生活至少是能接觸到《福音書》的，除了有基督教信仰的人，還有誰會經常接觸到《福音書》呢？

“盡量不要這麼早下結論。”楊教授又一次搖搖頭，“也許這個寄信人故弄玄虛，覺得加入宗教的元素更能唬到人，又或者，對方單純就是一個西方文學的愛好者。”西方的作家大多受宗教的影響，而這種影響有比較直觀地表現在了他們的作品裡，一個常讀西方文學的人在私人表達中出現宗教元素也并不奇怪。

為什麼偏偏選擇的這兩部作品？這兩部作品的内容是否也是這個神秘的寄信人表達的一部分？他究竟想說些什麼呢？誰是帶着鐵面的囚犯？誰又是聖殿上的國王？

“教授，有可能會是一個惡作劇嗎？”高穎說完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在一個官本位的社會裡，誰會沒事冒着得罪一位職級并不低的官員的風險，就為了惡作劇吓一吓他。

“如果真是惡作劇，那這位盧司長恐怕是得罪人了。”楊教授回應道，但還有一點他沒有直白地說給高穎聽。昨晚接到報案， G市市局甚至沒顧得上管今天是長假第一天，就将案件資料發到了他手裡，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要麼這位盧司長當前的境況已經相當被動，要麼這位盧司長知道些什麼已經威脅到自身安全的秘密，借着這個案子想要引他們從外面攪動G市這一潭已經渾不見底的渾水。

不管是哪種，從對方給他打電話的那一刻起，這個案子就不單純了，而G市市局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

如果不是收到那個匿名号碼發來的那兩張照片，楊教授是真不想趟進這趟渾水裡，偏偏那個匿名号碼給他發了一條彩信，内容出了兩張照片外隻附了兩個字“高宇”。

照片上的兩個人裡有一個是他熟悉的——高穎，看起來比現在年齡小一點，可能是剛上大學的時候，另一個男人看起來身上髒兮兮的，憑他曾經在精神科坐診的經曆來判斷，有一定的概率是位精神疾病患者。看拍攝的角度，很可能是偷拍，或是從街邊的監控攝像頭上截圖下來的照片。

楊教授托一位市局的老朋友查了高宇這個人，傳回來的照片正好和高穎旁邊的小夥子對上了，那位老朋友緊接着發來了簡單的個人信息，高宇，男，32歲，G市利水縣人，派出所備案的精神疾病患者，還是片區重點關注的“上訪專業戶”，發病的時候會外出遊蕩，最長的時候失蹤過9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