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似乎是撞了說話的人一下：“别他媽亂說話，這是上面鬥法呢，咱們這些小喽啰隻管看戲就好。”

楊教授更加确定了，梁智的屬下裡，有人也看出了盧東帶來的那封信并不是用人血寫的，按說判斷出這點後，警方就應該約談當事人，确定他近期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或者有什麼仇家，逐一對其可疑的人際關系進行調查。如果說盧東現在是正當壯年的幹部要注意影響還說得通，但他明年就要退休了，更何況這個案子十有八九還是在盧東的要求下才到了楊教授手中，那麼這就很有問題了。

至少能看出來，盧東并不十分信任G市市局。

盧東來G市常駐的時間并不久，他調離計生辦後官運亨通，在周邊幾個市轉了一圈後就被調到了教育部的下屬部門，至少在周圍人眼中，盧東已經是個地地道道的“京官”了，資料上顯示，這次盧東回來挂職是為了和G師大和教育部合作的一個項目。

看出來梁智對這個案子愛答不理的态度，楊教授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告訴梁智，自己準備帶着學生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線索。

梁智知道這是打算去幹私事的客氣說法。以前也不是沒有請來的專家打着查線索的名号出去把各個風景名勝逛一遍，不講究一點還要把吃喝玩樂的開銷開發票拿回來讓報銷，美其名曰辦案開銷。

梁智将楊教授師徒當成了這類混子，雖然在心裡狠狠啐了一口，臉上倒是連嘴角的弧度都沒變，“辛苦楊教授了，我也把隊裡的人散出去摸排走訪，另外，法醫那邊我親自去催，您放心。”

楊教授沒在多言，隻是帶着高穎走出了G 市市局的大門。

直到上車關好車門，高穎才問：“教授，咱們去哪裡？”

楊教授一轉方向盤将車倒出來，答道：“G大。”

“去向盧東了解案件線索嗎？”

“G市市局裡面渾水一潭，我們先不找盧東談話，先觀察觀察再說。”

高穎點點頭，她記得楊教授在來的路上反複叮囑她的不要輕舉妄動，但到底沒見過梁智這麼不負責任的隊長，實在有些氣不過小聲嘟囔：“教授，這個梁智實在是……屍位素餐，他自己不願意查還要诋毀您，我實在是……”

“你怎樣？”楊教授開車間隙曳了她一眼，高穎看出楊教授有點生氣了，答話的底氣有些不足，但還是小聲說：“他那些話陰陽怪氣的，聽着就讓人生氣。”

“人家都沒指着鼻子罵，隻是陰陽怪氣兩句你就受不了了？你查案子是為他查的？”楊教授故意把話往難聽了說，工作中并不是遇到的所有人都會如理想中那樣配合無間，實際工作中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小算盤，一旦利益沖突陰陽怪氣都是小事，背後捅你刀子的也不是沒有，你更是不得不防。

楊教授覺得帶着高穎來攪進這趟渾水裡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在這個烏糟糟的環境裡讓高穎體驗一下她在象牙塔裡甚至都想象不到的人心詭谲，對未來的職場生活多些心理準備也不是壞事。

“教授我錯了，我不該鑽牛角尖。”其實高穎倒沒有在事實上被楊教授罵過，楊教授臨近退休，脾氣心性已經被曆屆研究生磨砺出來了，但“問就道歉”大概是研究生刻在DNA裡的本能，反正隻要聽到對方話裡的火星就道歉準是沒錯。

“小高，我不是要兇你，但是你也看到了，你馬上畢了業也要踏進職場了，職場不是你一廂情願的烏托邦，面對人心的詭谲，守得住初心就顯得尤為可貴。很多人沒出發多久就受不了成為異類，所以選擇随波逐流，但我希望你未來無論去到哪裡，當你迷茫的時候都能問問你自己，你走上這條路的初心是什麼。”

楊教授瞥了高穎一眼，他心裡知道這是個挺抗壓的小姑娘，自己帶她去的第一個現場就遇上了腐屍，他本想給她一點緩沖的時間，讓她待在會議室，沒想到高穎強撐着灌了半瓶冰水然後跟着自己走進了法醫室。看着法醫摘下口罩聞了一口來做初步判斷，她也跟着摘下聞了一口，然後忍着惡心說：“教授，我會記住這個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