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盧東一路官運亨通,從秘書成了計生辦的主任,再從主任一路做到司長。八年前才勉強拿了個函授的文憑。
“您是說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心理學,也沒有說過相關的學術訓練?”盧東的具體資料高穎還沒來得及細看,案發突然,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封駭人的血信上,這會兒聽楊教授說高穎感到一陣荒誕。
一個手握資源的“監軍”親自參與到實驗中,除了自身需要這個研究的成果立足或是真的對這個研究感興趣,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但盧東明年就退了,怎麼也不可能再進一步了,這個研究結果于他的仕途而言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那麼他如此投入隻有一種解釋——他真的對這個研究感興趣。
一個毫無研究背景的普通人真的會因為感興趣就對這個研究的了解的這麼深入嗎?普通人所謂的對心理學感興趣大多是受弗洛伊德理論的蠱惑,覺得心理學玄惑或是新奇,可要說到認知神經科學,大部分人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高穎自己作為心理學研究者,她看認知神經科學文章的數據還需要借助一定的工具輔助。
還有盧東對于知情同意的強調和他對實驗規範性強調,這真的會是一個毫無研究背景的行政官員具備的專業水準嗎?
“教授,盧東函授念的是什麼專業?”硬要說,盧東隻有這麼唯一一段高等教育經曆。
“行政管理。”楊教授的回答徹底打破了高穎的猜測。
“這個盧司長身上究竟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高穎有些頭疼,不止盧東,高穎有一種小獸面對危險的直覺,感覺到似乎整個G市官場都藏着什麼不能見光的秘密,冥冥中卻有一雙大手要借着他們師生翻開土塊,等着看喜陰的生物四散奔逃,究竟是誰存了心要讓他們哭出來?
高穎被自己的猜測吓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體會到楊教授曾經說過的“初心難守”。又想到梁智那副樣子,這個案子要想往下走隻怕還需要另尋推手。可是,作為潛在受害人盧東又可以相信嗎?他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嗎?高穎完全沒了頭緒。
高穎難得的對着沒有破的案子萌生了怯意,側頭看着楊教授問道:“教授,接下來我們該往哪個方向去突破?”
怎麼說這個案子也是G市市局主抓,反倒他們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如果楊教授帶着高穎繼續往下走,難免給人“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覺,其實形象還是小事,反正他們也不需要留在這裡和梁智等人共事,他們怎麼看都無所謂,但如果讓梁智後面的人覺得他們“喧賓奪主”或是“另有圖謀”,在盧司長好好站在這裡的情況下,他們怎麼避嫌也成選邊站隊了。
“也許我們需要停下來等等了。”高穎似乎聽到楊教授歎氣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來到G市後,楊教授歎氣的次數比之前多了很多。
她突然想起學犯罪心理學前她最喜歡的一部美劇《犯罪心理》,裡面隔三差五就會出現警方等着連環殺手犯下在新的一起案子中露出馬腳的劇情,那時候她總在心裡吐槽美國的警察草菅人命,怎麼能這麼等呢?知道潛在的被害人就在那裡,卻讓對方直面兇殘的連環殺手,她認為這是警方的渎職。卻沒想到,這麼快,他們也走到了這種隻能“等”的境地。
高穎默然了一路,直到楊教授将車停穩她才警覺他們并沒有回市局,而是停在了一個商場附近:“教授,還要暗訪其他人嗎?”高穎快速将涉案的幾個主要當事人回憶了一遍,沒有誰在商場工作啊,高穎疑惑。
“去買杯喝的吧,我記得你常喝的就是那家吧?”楊教授伸手一指,停車場的正對面,是一家以鮮乳茶為賣點的連鎖奶茶店。
“教授……”那一瞬間,高穎有一種被擊中的感覺,原來教授讀懂了她這一路的沉默。
“案子總會有辦法的,心理苦就吃點甜的,人為刺激多巴胺。”楊教授笑笑,示意高穎自己下車去買。
後來高穎偶然回憶起那天,不無懷念地想起那杯七分糖奶茶的甜味,如果世間所有的苦就能因為嘴裡的那點甜就化解,那人間該有多幸福?
吸管戳破塑封的杯蓋,溫熱的奶茶淌過舌頭激活了味蕾,也照亮了高穎沉郁的心情,心情一好思維自然也就活躍起來,她立馬想到了另外的一種可能性:“教授,這個所謂的案子到現在僅僅隻是這個盧司長拿了一封僞造的‘血信’來報案,會不會真的隻是一個巧合,或者那位盧司長做什麼虧心事,非要借助公權力把‘屋子’打掃幹淨才能安心?”
這種可能性在他們還沒到G市的時候就想到了,說的直白點,如果報案的不是盧司長,這樣的證據根本不足以立案。
今天這一趟讓他們幾乎确信這位盧司長一定藏着一個讓自己心虛的秘密,所謂的血信威脅究竟是确有其事還是他想借刀殺人?該順着盧司長挖一挖他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