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教授,您這話問的,雖然高宇是我們的重點關注對象,但他一沒違法,二沒犯罪,我們也沒法随時監控他不是?”錢局苦笑着回答。看起來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被問到這樣的問題。
要讓警察立刻鎖定一個普通公民的确是不現實的,警力有限,而且法律也要在預防犯罪和保障人權之間做出取舍。
“抱歉,錢局,我不是有意要為難您,您可能不知道,之前中央下來的一位司長收到了一封用血寫的恐吓信,我們發現這位司長任職利水市計生辦主任那幾年正好和高宇母親出事的那幾年重合。”楊教授故意将信息打亂順序重新拼湊出一個完全沒有虛假信息的“謊言”。他知道這件事作為梁智嫡系的小王絕對不會插手,但梁智既然剛欠了他一個那麼大的人情,自己打着他的旗号做點不出格的事他必然也不會當面拆穿。
果然,錢局聽到中央來的領導一下臉色就變了:“您是說,高宇很可能準備要報複那位領導?”
楊教授神在在地既沒點頭也沒搖頭,故意将錢局懸在半空中。“可這……這……高宇不過就是個瘋子,您說他哪有能力知道人家大領導的行程,還能近得了大領導的身?”錢局到底也是從刑偵口上來的,雖然被楊教授口中的“大領導”唬住了,但專業領域的功夫并沒有全丢,還是不大相信高宇有這個能力把手伸到這麼個大領導身邊。
“錢局,高宇這些年上訪别的不說,各個單位的規章流程他看也看熟了吧?而且這位領導也不是才來的,來了得有兩三個月了吧,隻要留心,還怕接近不了他嗎?”楊教授說完,視線靜靜地落在錢局臉上,沒多會兒,就看到綠豆大小的汗珠順着錢局锃亮的腦門一路流過太陽穴,落在頸側突出虬結的青筋上。
“楊教授”錢局一把握住楊教授的手,“市裡縣裡都是一家,市裡的工作我們一定配合,我這就派出最精銳的探組出去找人,這些資料您先看,有什麼線索請一定告訴我。”說完立刻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會議室。
“教授,真的會是高宇給盧東寄的那封血信嗎?”看着錢局走出門去,高穎湊近楊教授低聲問。
無論從先前G師大裡盧東詭異的行徑還是高宇鄰家大嬸的講述,在這件事裡看起來心懷鬼胎的都是盧東,高穎從楊教授開始與錢局周旋開始就着實沒明白為什麼他們的偵查重點會從盧東身上轉移到了高宇身上,現在還要大海撈針地去找這個已經不知道身在何方的高宇。
楊教授很想将那張似乎是從監控攝像上截下來的圖片給高穎看,可那張照片隻是一個實習醫生正常地對着患者問診的過程,高穎本來當時在醫院呆的時間就不長,從她之前看到高宇的反應來看,她對高穎根本就沒有任何特殊的印象,但對方既然把這麼一張照片發給他,楊教授不相信這會是張平平無奇的工作日常。
小高在利水縣實習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究竟是她不願意說,還是……聯想起劉曉麗案結束後高穎神色困頓地問他記不記得自己年幼時的事,她當時說起自己丢失了童年的部分記憶,而且此前都并未發現,會不會,當時在利水市第一人民醫院實習的經曆也被她自己忘掉了,可她明明記得自己來實習過。
楊教授思慮再三還是沒有把照片拿出來,一是因為畢竟還有其他人在,照片的來源不好解釋,二是小高要是真的記憶出現空白,那還是不要直接刺激她,至少先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再讓她看。
為今之計,隻有借着梁智和市局的名義讓利水市派出所找到高宇,不管那張照片是高宇自己發給他的,還是被人利用拍了照片發給自己,隻有高宇在警方手裡,才能震到他背後那隻洋洋得意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老虎。
“我也不确定,可我們排查一圈下來,和盧東有最直接的利害關系的人就是高宇,咱們既然來了,還是應該詢問他一下。”楊教授隻好這麼搪塞高穎。
“來吧。”生怕高穎再往下問,楊教授将堆在會議桌上的紙箱拉近,伸手從紙箱裡拿出厚厚一沓裝在資料袋裡的文件遞給高穎:“高宇的資料,最後關頭也許能從這些資料裡找到答案也說不定。”
“教授……您是說,最後關頭?”這個案子弄到現在雖然處處透着詭異,可到底也隻有一封血信而已,為什麼教授會用上“最後關頭”這樣的字眼?誰的最後關頭?
高穎本來就因為前夜整夜噩夢沒睡好而隐隐作痛的右枕部針紮一樣密密匝匝地疼着。
“我用詞不當,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好了,看吧。”楊教授似乎也不再像往日一樣對自己的學生充滿耐心。
第一次,楊教授在案件現場感受到了心緒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