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漪搖頭,“我也有猜不到的事。”
她強硬地坐在他身邊,近距離看着他,試圖了解他真實的情緒。
“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身為初神的您,虛弱至此。”
初堯像是不敢與她對視,早就移開視線,淡淡道:“我身子一貫不太好,常處在極寒之地,難免受些影響,不打緊的……”
“你知道我不是在問這個。”清漪打斷他。
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會讓他體内的氣息紊亂至此。
想起第二次見初堯,他也是這般搪塞她。
“那日靈湖初見,師尊助我化形,說要收我為徒,第二日便不見蹤影。”清漪迫切想知道答案,“離開的那六日,發生了什麼?”
空氣滞了一瞬。
初堯突然轉過頭來,蒼白的手緩緩朝她靠近。
清漪頓住,愣愣地看着他。
忽而,發髻間的菡萏簪子輕輕一響,兩粒紅寶石在他手指的撥弄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初堯一笑:“去做簪子了。”
清漪:“……”
做簪子?
“你喜歡豔麗的物件,但纖凝殿的首飾多是萬年前的舊物,于現在的你實屬不大相配。”他解釋,“所以,我做了這支簪子。”
清漪感到小心髒一跳一跳的,不正常的情緒在其上雀躍着。
捕捉到一些關鍵詞,又猛地停滞,像掉進了懸崖。
不暢快不舒服。
連帶着初堯在她眼裡都不好看了。
清漪别扭道:“纖凝殿中這麼多首飾瞧着是不太新,原是萬年前的舊物。”
那不就是攬月仙尊戴過的。
明日就全丢出去。
見她滿臉不好惹的表情,初堯突然不知從哪掏出一大包銀子。
“改日祈安得令去人界時,讓他給你置辦一些。”
都哪跟哪呀!
清漪氣得推開他。
銀子砸在地上,散了一地。
氣氛在她眼裡一下變得說不上來的奇怪。
悶着一頭想法,清漪蹲下身将銀子撿起來。
這才看見自己的指尖有幾道血痕,正往外滲血,但不疼,許是方才擺弄靈植時被根部的尖刺給弄傷的。
銀子散的到處都是,清漪越撿越煩,直接把手掌裡的銀子一股腦扔在初堯身上。
“我才不要!”她惱道,“初堯上神也沒有很了解我,誰說我喜歡豔麗的物件了?”
穿着一身藍粉相間的仙裙,青絲半挽、其間穿着許多顔色各異的綢帶,邊說邊搖頭的清漪正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瞎話。
莫說穿的戴的,就連她房中的被褥都是要花花綠綠但又不顯俗氣的顔色。
初堯很是縱容,點頭附和她。
感覺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清漪取下頭上的菡萏步搖,正想還給他,并大罵一句出出氣。
視線蓦地瞥見初堯腰間的玉佩正泛着微弱的血色。
而落在他衣裳上的幾顆銀子上的血液正緩緩地湧向玉佩。
隐入其中,血色更甚。
清漪頓感好奇,她已經見過很多次玉佩現出血色,都是跟血液有關嗎?
見她的視線一直落在玉佩上,初堯的神情帶了一絲慌張,去扯玉佩的手都有些顫抖。
已經晚了,清漪已經摸上玉佩。在接觸到她指尖的那刻,玉佩貪婪地将她傷口處的血源源不斷地吸走。
原本不疼的傷口突然劇烈疼痛起來。
初堯猛地奪走玉佩,清漪見狀攀在他身上搶。
他原就虛弱的身體經不住她這般折騰,一時不穩,兩人雙雙倒在床上。
“清漪,别這樣。”
他的手虛虛地橫在清漪的後腰上,被壓在身下還要保持适當的距離已是很辛苦,即便如此,還強撐着舉着玉佩。
有貓膩。
清漪單手攀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去夠玉佩。卻見他一直隐在寬大袖口下的手腕纏繞着一圈又一圈紗布,仍有血液從紗布中透出來。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
清漪覺得不對,用了狠力,将他的手拽下來。
卻不是去奪玉佩,而是将厚重的紗布完全扯開。
暴露在她視線裡的,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腕上橫亘着猙獰的傷口,沒有紗布的遮擋,大股血液往玉佩湧去。
玉佩瞬間變成血玉。
清漪急地大喊:“這是什麼?!”
應是疼得厲害,初堯完全控制不住手顫抖的頻率。卻還是倔強地從她手中撤離,裝成沒事人的樣子。
“沒事,前些日子不小心傷到了而已…”
“騙子!”清漪罵他,“你對我究竟有幾句真話?”
她惱怒,掰過他的手,濃郁的靈力自指尖洶湧而出,企圖為他治愈傷口。
“這玉佩是什麼邪物,趕快把它扔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初堯把玉佩緊緊攥在手裡。
他說:“這是一位故人贈予我的,不能扔。”
清漪破口大罵:“送這種邪物是何居心,她想害你,你看不出來?”
初堯情緒平穩,臉上也淡淡的。隻有握着玉佩的手太過用力,指尖呈現一片僵硬的白。
清漪怒其不争,氣急敗壞地輸送靈力,可傷口沒有半點愈合的迹象。
她轉頭又掏出靈植和青鸾之羽覆在傷口上。
沒有用,都沒有用。
傷口還是深可見骨,血液一刻不停地往外湧。
清漪試探着摸上他的手腕,忽地感受到一絲神力。
傷口上,被初堯下了禁制。
這時,他輕笑着回答:“我知道。”
清漪忽然明白此刻無論她做什麼都沒用,失了力。擡頭對上初堯的目光,清晰地感受到他在懷念。
懷念那位故人,甚至一想到她,連疼痛都化為了雀躍。
“我都知道,所以…”
所以。
這是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