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澈在外面大喊:“清漪,我明日再來!”
日子一日日尋常過,來做客的人多了徐懷澈一個,纖凝殿時常熱鬧。
可清漪總能想起昏迷不醒的初堯。
其實……也不是很熱鬧。
這日是人界的月滿天,仙界也挂上圓圓的月亮。
陸祈安說人界在這天要吃滿月形狀的糕點,徐懷澈剛好也是人界修士來的,應該對這方面很了解。
青靈便将他們倆踹進小廚房讓他們做出像樣的糕點。
清漪從初堯屋裡出來時,小廚房的門破破爛爛地從她面前飛過,廚房裡炸出一朵黑色的蘑菇雲。
徐懷澈捧着一坨不知名的東西風風火火地從小廚房出來。
黑色的、介于固體和液體間的,還透着一股涮鍋水的味道。
清漪和青靈圍着石桌來來回回看了十幾遍,都看不出這是個什麼玩意。
“難道是……shi?”青靈支支吾吾地問出口。
一記眼刀飛向她和徐懷澈,陸祈安掐人中:“你住嘴!你們倆都難登大雅之堂!”
清漪捂着鼻子将那盤物體往反方向推了推,問:“你不是很會做重陽糕嗎,怎麼做這個就這幅模樣,怪惡心的。”
她毫不客氣地吐槽,徐懷澈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好半晌才說:“我隻會做重陽糕……”
“……”清漪無話,突然想到了什麼。
敢情在雪岚山那次宴請上的佳肴都不是他親手做的,怪不得吃進嘴裡一點不得勁。
清漪又問:“你阿姐沒教你嗎?”
“她……”徐懷澈看向她,“也隻會做重陽糕。其餘都不太會,甚至比我還……”
好了,不用說了,她都明白。
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弟子,徐懷澈這麼會炸廚房,想必他阿姐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盤像某物的糕點最終的歸宿是宸朔長老愛犬的胃裡。
後來聽說那犬當晚就病了,嘔吐不止。
沒了吃食,他們隻能幹巴巴地喝果釀。
青靈醉得飛快,她一把摟過清漪,淚灑當場:“我的好徒兒,原來你也是初神。怪不得初堯把你從靈湖帶回來,還對你關愛有加。”
清漪悶在她胸前快要喘不過氣來。
“嘁,什麼初神,你太看得起她了。”陸祈安扯開她,解釋道,“她身上有……算了,就是初堯幫她使了障眼法,不然你以為就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早死上千百回了。隻有觀天鏡說她是初神,才能從天帝手下保住她。沒腦子的才信她是個初神。”
“你才沒腦子!”青靈灌下一口酒,趁他不備噴在他的臉上,“初堯也沒腦子!”
大戰又開始了。
有什麼可吵的,真是冤家。
為免禍幾及身,清漪撿了一壺酒,偷摸躲到櫻樹背面。
之前初堯從不讓她喝酒,這次總管不到她了吧。
她竊喜地打開瓶塞,小嘬了一口。
果子的清香瞬間彌漫至整個口腔,一股灼意随之燃燒全身。
有點烈,怪不得青靈醉得又開始發瘋。
清漪依靠着櫻樹,花瓣被她的靈力托在空中起起伏伏,随後飛入纖凝殿的一扇窗戶裡。
那是初堯房間的窗戶。
清漪看着那扇窗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若是初堯在就好了。
她會有香甜的糕點吃,會有堆成小山包的瓜子仁。
也不會讓她此刻這麼難受。
胃裡不舒服,頭也暈暈的。
清漪索性躺在地上。
眼中忽然闖入一抹豔色,徐懷澈彎着腰擋在她面前,遮去大半景色。
他眼睛彎彎的,坐在她身邊。沉默了許久,才輕聲問:“這一年,為什麼不來看我?”
清漪感到莫名其妙,沒理他。
“我也受了重傷,差點就死了。為什麼,不能來看我,哪怕一次、一刻、一眼也好。”
他的質問像是重錘,砸在清漪的腦袋上,更暈了。
櫻花在空中停住,像是空氣凝固住。
她嗤他:“因為你騙我。”
清漪微微直起身,撐起沉重的眼皮,再度回答他:“我當你是朋友,所以你說你是魔,我也會拼盡全力救你。可是你不是…你是騙我,還是耍我玩?”
“……”
徐懷澈沒有說話,看向她的眼神似漩渦。
可惜清漪别開了視線,擺了擺手:“不用解釋了,我不在乎。”
她連自己的身份都不在乎,更不會在意别人的。
清漪閉上眼睛,腦袋一歪,靠着樹幹睡了過去。
石桌那還在大吵,粗鄙之語一刻不停地擠進她的耳朵。
清漪煩不勝煩,又沒有力氣使用閉言決。
須臾,在她皺眉那刻,一切噪音都消失了。
隻有呼吸聲萦繞在耳邊。
可清漪還是睡得不安生,臉上癢癢的,好像有櫻花花瓣飄落在她臉上。
她倏地睜眼。
直直對上一雙離得極近的眼睛,其中倒映着的全是她怔然的神色。
徐懷澈離她不過一個指甲蓋的距離,微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臉上。
他嘴唇翕動,呢喃着什麼。
清漪蹙眉,聽見他輕輕說:“…我不會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