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清漪從未問過這個問題。
她總覺得,初堯待她萬般好,沒有旁的原因。
縱使所有人都覺得在初堯心中她是攬月的替代品,她也從沒這麼想過。
但她看到了他們的過往,這段記憶被初堯好好保存起來,一遍又一遍地懷念。
清漪笑道:“我承認,我習慣了你在身旁。你做的每一頓飯菜,繡的每一件衣裳…但那不代表我就非要在你身旁,我隻是喜歡有人陪伴的感覺。”
她化出小刀,抵在他的脖頸。
“倘若你真的是那樣的想法,我一定會毫無顧慮地……殺了你。”
鮮血如潺潺溪流,沿下刀鋒,彙入靈泉。
她總覺得生命是脆弱的,靈湖的菡萏失了靈湖之水便會蔫化,靈獸沒了内丹會逐漸枯竭而死。
那初神呢。
清漪垂眸,蒼白的皮膚下青筋遍布,卻因血液而染上詭谲的氣色。
初神失去四滴心頭血會死,初堯還剩最後一滴。
清漪再度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泛着水霧的眼睛很熟悉,她在其中無數次看見自己的模樣。
可在初堯眼中,她真的是她的模樣嗎?
手中的刀緩緩抵在他的心口,沒有任何阻撓,輕易就能沒入。
為什麼不回答?
為什麼不回答?!
清漪斂氣,眉頭狠狠蹙起,小刀再度沒入三分。
那就死吧。
手起刀落,伴随着悶哼,初堯輕輕喚着她的名字。
“清漪……清漪。”
小刀忽就随風散了。
清漪看清初堯身上的白衣皆被染紅,他笑着,任由她胡鬧,緩慢地摸上她的臉。
“沒有。”他說,“從來沒有。”
“歲月流逝,人性易變。但是清漪,你在我眼中始終是你。”
清漪聽不懂,覺得他在扯開話題,狠狠在他胸口砸了一拳。
“你就是你,清漪隻是清漪。”初堯承受着她的怒火,“若你不解氣,殺了我也無妨。”
“你就是有病!缺心眼!腦子也生鏽了!”清漪怒罵他,“有人要殺我,甭管他是誰,哪怕是最親的人,也一巴掌給他扇飛了。哪有你這幅死樣,等着别人來殺?”
初堯沒說話,眼如彎月,盛不下完整的她。
“又樂了?我就該再給你點苦頭吃!”清漪罵罵咧咧,“你給我聽好了,以後我不會再問這個問題了,跟你呆久了,我腦子也不聰明了。還有、以後有人要殺你,記得殺回去。還初神呢,這般窩囊!”
被血浸泡透的衣領,無法輕易扯開。清漪直起身,血看似沒染上她的紅衣,實則掌心全是。
初堯這才掙紮起來。
衣領之下,是幾道猙獰的傷疤,位于心口之上。刺眼程度,跟清漪看到他手腕上的傷疤一樣。
他這個初神當的也真是……
不知不覺中,清漪都養成随身攜帶藥物的習慣了。從如意袋中拿出已制作好的靈藥,輕輕覆在剛才她制造出的傷口上。
“這些傷疤,你不問嗎?”
清漪“噗嗤”一笑:“之前問你,你含糊其辭、死性不改,我還問什麼?你想痛就痛好了,我有藥。”
對上他的眼睛,她又不爽:“不死就行了。你這裡,一定要好好保護起來,聽到沒有?!”
她張牙舞爪的,他笑顔回應。
一時分不清,誰才應是卑謙的徒弟。
約莫過了十日。
清漪收到初堯的傳音,從攬月的宮殿起身回纖凝殿吃飯。
剛下雲端,就聞到一陣沖天的酒氣。
桌上一堆酒瓶子,陸祈安臉頰绯紅,扯着初堯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你說她是不是很過分,我欠她的?”
初堯:“……”
他扯了扯袖子,沒扯動。
“我本來是準備好了賀禮,她這一鬧,我都不想送了!”陸祈安又喝了一口酒。
清漪好奇地走過去,從他手裡費了好大勁才把初堯的袖子搶救出來。
陸祈安脖子伸長,眼睛眯成一條縫觀察她。
然後、拽住了她的袖子。
清漪:“……”
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初堯囑咐道:“還剩一道湯,馬上就好。你……嫌煩的話你可以打暈他。”
陸祈安擠出兩滴淚。
“……”清漪伸手,在他額心狠狠一彈。
這小子,終于落她手裡了,早就看他不爽了。
她呲牙,興奮地捏他的臉,讓他醜态百出。
這下讓陸祈安清醒了半分,他突然直起身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他要找的東西後狠狠歎了口氣:“青靈怎麼又沒來?看來是真的跟我鬧别扭了,怎麼這點小事也能生氣……”
“青靈?你們又打起來了?”清漪從如意袋中掏出一把瓜子仁。
“又?”陸祈安咂嘴,“啊是是,都是她打我好嘛,我君子氣度,從不跟她計較。”
“……”臭不要臉了吧。
陸祈安單手去夠酒瓶,喝了一口又說:“前些日子你家清漪過生辰我放了場煙花,青靈很喜歡,說能不能在她生辰也放一場。我想給她一個驚喜啊,就謊稱不記得她的生辰。好家夥,她半句話不說直接把我家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