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力不想和他費口舌,直徑往前走,林暮深的聲音還是幽幽的追過來:“我勸你,就把這兒當成一個兼職的經曆,這是為你好。”
姜力清楚,能說出這種“為你好”的,多半都是為了自己好。
姜力來到李叔家,李叔早上打電話讓他過來拿點東西。
李嬸和家裡幾個小孩都不在,隻有李叔坐在院子走廊抽旱煙,他對姜力擺擺手:“等一會,你嬸去鎮上給小孩買校服了,等她回來給你收拾幾樣東西,帶去那邊吃。”
“不用了,那邊什麼都買的到。”可姜力知道說了也白說,他搬了一個小馬紮坐在旁邊,“叔,不是戒了嗎?”
在姜力很小的時候,就經常看到李叔和幾個伯伯聚在一塊兒抽,他也經常說戒,但總是戒不掉。
李叔噴出一口煙,又沖他笑笑:“很少抽了,你這回回來望見我抽了幾回?”
姜力道:“就這一回,我還以為你真戒掉了呢。”
“嘿嘿,其實不止一回,是你老是在書店那邊窩着。”李叔道,“戒是戒不掉了,少抽倒是可以,你嬸也知道,現在都随我了。”
李嬸勸不動,姜力自然也勸不動,他悠悠歎氣:“叔,你說人要是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行為和感情,是不是就完美了?”
李叔瞅了他一眼:“咋地,拐着彎教育我呢。”
“我哪有資格教育您啊。”姜力道,“我是對自己很失望。”
他明知道和夏遲玉的差距很大,明知道未來渺茫,可他還是不可自拔的喜歡上他,讓自己陷入現在難過困惑的地步,真是自找的啊。
“你咋了嘛,你在我們這塊是最優秀的。”李叔道,“怎麼突然一點自信心都沒了?”
姜力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和某些人比,差得遠了。”
“那俺們村裡有些娃娃跟你比,也差得遠了嘞。”李叔道,“現在不照樣好好過日子嘛,你咋了嘛。”
他自卑,有落差,姜力清楚知道自己這些問題。其實落差一直存在他的生活裡,在學校裡也處處可見差距,隻是那時候他的心态一直很穩,也不在乎别人說什麼。
但是現在,不行了。
林暮深的譏諷隻是一小部分原因,關鍵的,是他自己欺負自己,有心讓自己難過。
可是這些,怎麼和李叔說呢,他不懂,而且隻會白白讓他擔心。
“我就是擔心我走了之後想你們嘛。”姜力換上笑臉,“我擔心我工作做得不好,離家這麼遠,我想家怎麼辦嘞。”
“媽呀真被你這臭小子給吓到了,我還以為你怎麼了。”李叔都準備把旱煙放到一邊了,結果聽他講了這麼個不痛不癢的理由,又拿出來繼續抽,“盡會自己給自己添堵。”
“哈哈,我也覺得。”姜力道,“每次快走的時候都想些亂七八糟的。”
臨走的這兩天,姜力沒機會施展他的廚藝,要麼去李叔家吃,要麼是夏遲玉動手給他做。
臨走的前一晚,夏遲玉又做了很豐富的晚餐。
姜力還沒誇誇幾句,林暮深便道:“我都說遲玉的廚藝很好了,不止你一個會做飯。”
夏遲玉拍拍姜力的肩膀:“就當給你加油打氣了。”
“謝謝店長。”姜力道。
“記得以前我倆剛出去工作的時候,連飯都快吃不起,遲玉為了省錢,買了一大袋面粉回來,每頓都做疙瘩湯。”林暮深突然開始回憶往事,“那個時候吃疙瘩湯都快吃吐了,現在倒是有點想念呢。遲玉,我們改天再做來吃吧。”
夏遲玉無奈的看着他,“你什麼時候走?”
林暮深:“我不走。”
“随便你。”該說的夏遲玉都說了,就這麼耗着吧,看誰耗過誰。
但姜力又急躁起來,他走了,林暮深還沒走,萬一他要對店長做什麼怎麼辦?店長應該可以反抗吧,對,使出二指彈,把他彈的遠遠地!
林暮深還在刺激姜力:“有好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不必。”姜力瞪着他。
“喜事就是要分享給朋友嘛。”林暮深繼續說。
姜力去看夏遲玉,他有個不切實際的願望,希望店長可以跟他保證,他不會跟林暮深複合。
可是,他有什麼立場呢,這種話他自己想想就得了,說出來就太可笑了。
晚上,夏遲玉剛從書房出來,就瞧着姜力跟堵牆似的擋在門口,他吓了一跳,又拍拍胸口,“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店長。”姜力心如死灰的叫他。
“好了,快去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去高鐵站了。”夏遲玉推了他一把,沒推動,用别的話誘惑道,“你現在去睡,明天我去送你,怎麼樣?”
“不好。”姜力讨厭那種惜别的場面,而且夏遲玉送完他還要坐那麼遠的路回來,多麻煩啊。
“真不要?”夏遲玉笑着看他。
姜力一瞧見他的笑容,心裡就發澀的疼,他還是沒忍住,上前抱住了他,“就一會兒,我馬上就去睡了。”
看在他明天就要走的份上,夏遲玉沒有動,還很大度的伸手拍拍他的後背,“姜力,相信我,你會喜歡上别人的,一個比我更好,也同樣喜歡你的人。”
“不會了。”他輕輕地說,聲音聽起來像嗚咽。
他們在二樓的走廊相擁了很久,安靜的夜色靜靜的陪着他們。
姜力回去後并沒有睡覺,他隻在房間坐了一會,就起身離開,他約了很早的出租車來這裡。
他不要夏遲玉送他,擔心自己會舍不得走。
天色朦胧,如墨水被稀釋一般,又下起了雪,不知道是不是今年冬天的最後一場雪。
姜力站在院子裡,雪花紛紛揚揚,他仰起頭,無比眷念的望向心愛之人的房間,幾個瞬間,對他來說,就已經成了永恒。
“再見,夏遲玉。”他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