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佐野萬次郎挪動了一下屁股,湊近過來小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歪頭看他。
“我都已經把名字告訴你了,你也要告訴我你的。”
“貓山,貓山春鹿。萬次郎君知道Haruka怎麼寫嗎?”
“你在小瞧我嗎?”他變得得意洋洋,“是'春天的鹿'(Haru No Shika)沒錯吧!”
“嗯,猜得真準。”我鼓勵道。
很顯然他已經從圭介那聽說了我的名字,卻要特意來向本人問一遭,小時候的佐野萬次郎比記憶裡更愛顯擺自己。
場地圭介也湊過來,問:“你們在聊什麼?”
佐野萬次郎一僵。
“聊你們兩個的假期作業完成情況。”我說。
場地圭介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大驚:“Mikey壞掉了!”
“作為學生完成作業是應該的吧?”我糾正他。
佐野萬次郎看看我,對場地圭介不爽地說:“我當然會好好完成作業!”
“喂……”
“那麼正好,希望萬次郎君能帶動一下圭介,”我托着腮,朝他倆笑了笑,“涼子阿姨把你的學習拜托給我,檢查就定在下周,趁我在澀谷這段時間多多加油哦,圭介。”
與天崩地裂的場地圭介相反,佐野萬次郎幸災樂禍地偷笑。
“萬次郎君有需要輔導功課的話,我也随時歡迎。”我補充。
佐野萬次郎正色道:“我會的。”
場地圭介很受不了地對他的态度嘀咕了兩句,兩個人玩鬧一樣扭打到一起。
我總以為年少的佐野萬次郎雖然打架飙車組建暴走族,但是個乖巧的孩子,現在重來一次,才意識到他好像隻是在年長的人面前裝乖。
這點倒和成年後幾乎一樣。
佐野萬次郎在午飯前回了家,之後幾乎每天都來露面。
有時隻是單純路過于是進來打個招呼,有時會和場地圭介以及另一個名叫明司春千夜的男孩在家門口集合,大概是出去打架,偶爾圭介還會帶傷回來。
阻止他們打架是沒有意義的行為,對青少年的強硬管制隻會起反效果,我隻能見縫插針地表示“看見你受傷姐姐真的很難過”,并作出一副憂郁的姿态來,讓男子漢的愧疚心能在他動手前壓抑一點揮舞暴力的沖動。
至于其他二人,我實在沒什麼立場管教他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佐野萬次郎開始像圭介一樣喊我“姐姐”,受他們兩人影響,明司春千夜也不自覺這麼稱呼——第一次脫口而出時春千夜君甚至吓了一跳,見我沒有反感才一直這麼喊了下去。
未來似乎沒再見過這個孩子,甚至回想不起他小學以後的模樣,不知道他是怎樣的情況。
我無法準确判斷未來的佐野萬次郎在我之前究竟犯下了多少罪行,按照松野君的離世以及我們最後的對話來看,少年時代相熟的人似乎沒剩下幾個。
如果像上一輪一樣發展,即使場地圭介能夠避免15歲生日之前死亡的結局,也可能在成年後死于佐野萬次郎之手。
糟糕透頂的未來,和眼前無憂無慮吃着芭菲說笑的三人還有相當久遠的距離。我拿起紙巾擦了擦身旁春千夜沾到臉頰上的奶油,出神地想:
管束佐野萬次郎的任務還是交給佐野真一郎君吧,我完全沒有讓他好起來的自信。
畢竟死過一次了。
明司春千夜蹙眉,微微側過頭,卻沒有躲避。
桌下有隻腳碰了碰我的膝蓋。
“隻有春千夜好狡猾,我也要!”佐野萬次郎大聲說。
“你是小嬰兒嗎?”場地圭介說。
他好像比上一次還愛撒嬌。
我模糊記得佐野萬次郎在這個時期應該更别扭些。雖然因為母親剛離世不久而對于年長的女性産生依賴,卻出于這個年紀的自尊心端着架子,偶爾會擺出故作成熟的姿态。
佐野萬次郎盯着我,表情沒什麼變化,眼睛卻誠實地反應了心情。
他在鬧别扭。
我隻好站起來探過身去,為他擦掉故意抹在嘴角的奶油和紅豆。
佐野萬次郎心滿意足地笑起來。
“圭介也要嗎?”我問最後一個。
“不……我就不用了!”場地圭介紅着臉拒絕了。
我失望地坐回去。
吃飽肚子後原地暴睡的佐野萬次郎最後由我背回了佐野道場。雖然另外兩個男孩保證交給他們也沒問題,但他們三人相差無幾的身高無法令我真的對此放心,況且——
“小小年紀就負重的話會長不高哦。”
“長不高”這樣的詛咒顯然讓他們退縮了,兩人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依賴年長者并不丢臉,你們還是小孩子,男子漢的紳士風度還是等到長大後再彰顯吧。”
結果變成了兩人平均分配我的包包以及打包好的蛋糕,配合我的腳步亦步亦趨走在了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