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偷走吧。”面前的羽宮一虎說。
他們在一家摩托車行的櫥窗外,隔着玻璃看裡面那輛改造過的機車,那是Mikey夢寐以求的CB250T。
場地圭介愣了愣,意識到他的意思後,心髒重重跳了兩下。
“不能用偷的吧!”他聽到自己反駁。
一虎又說了什麼,場地圭介好像聽清了,但是沒能完全理解。
羽宮一虎說得沒錯,他們這些國中生想要擁有機車這樣珍貴的東西,除了前輩們贈送,就隻能依靠不正當手段。Mikey的鷹丸實在不夠帥氣,與他毫不相稱,就在前不久他們還因為這件事和人幹了一架,甚至賠上了鷹丸……雖然是Mikey自己踢壞的。
如果在生日那天能從夥伴那收到機車作為禮物,Mikey一定會很高興。
他總是很難拒絕一虎的請求,更何況這次的行動打着“為了Mikey”的旗号,使他幾乎要被一虎說服了,反駁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手也有點哆嗦,不知道出于緊張還是興奮。
——隻要不被任何人知道就好,這樣帥氣的巴布很難遇見第二輛……他的視線黏在櫥窗裡的機車上,思緒凝滞了片刻,姐姐蒼白的臉卻突兀地浮現在腦海裡。
羽宮一虎看出他的猶豫,拉着場地圭介在快餐店坐下。
場地圭介還在發呆。
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大概是老爸老媽再婚的第二年,他因為犯事進了拘留所……是什麼事來着,哦,因為肚子太餓而心情暴躁,放火燒了某個挑釁他的不良的機車,差點把汽油潑到那人身上一起燒了。
警察聯系老爸把他帶回家教育,給對方賠禮道歉。場地圭介甚至當着警察的面跳起來又給了那家夥一拳,回去的路上遭到了老爸的嚴厲批評。
“你應該有更成熟的做法。”
向來笑呵呵的老爸頭一次闆起臉來,但是沒什麼威懾力,固執地認為對方有錯在先的場地圭介沒當回事,散漫而敷衍地認錯。
隻是沒想到本該在橫濱的姐姐也來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姐姐那樣外露的負面情緒,震驚或是不敢置信,可能還有失望,場地圭介分辨不出來,隻能憑想象胡亂解讀。
他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難堪,終于産生了點做了錯事的實感。
場地圭介一直覺得姐姐對他有很深的誤解,這指的是她将場地圭介當做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好孩子,而不是頑劣的不良少年。在她眼裡他似乎哪都很好,幾乎沒有缺點,即使他脾氣暴躁,行事沖動,總和人打架,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她都能在别的方面找出優點将他誇得飄飄然。
因為這份信任,讓場地圭介不由自主向她口中的“自己”靠近,尤其在她面前約束自己,真的扮演了一個理想的“弟弟”。
但是放火燒車證據确鑿,還差點造成人身事故,他是個糟糕的混小子這件事終于敗露了。場地圭介有些害怕看見姐姐失望的臉,一個勁垂着頭,招呼也不打就往房間裡鑽。
“圭介。”姐姐叫住他。
場地圭介以為要受到責備。
“幹嘛?”
他的語氣有點不耐。
她拉起他的手,場地圭介躲了一下,失敗了,隻能站在那有一下沒一下踢着地闆,擡起眼睛看她。
姐姐的手好冷,臉色也很蒼白,這件事對她的沖擊就那麼大嗎?
場地圭介挫敗地抿緊了嘴唇,手上也不自覺加重了力道,像是想要将溫度傳遞過去似的緊緊回握。
沒有等來預想之中的批評,姐姐隻是一如既往撫摸着場地圭介的發頂,就像他打破了水杯、弄髒了地毯時,她會做的那樣。
他們四目相對。和蒼白的臉色不同,姐姐的表情平靜得有些冷酷,出口的話卻依然溫和:
“沒有受傷吧?”
場地圭介感到鼻子發酸,視線變得模糊。
“沒有,受傷的是别人。”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吸了吸鼻子,想把丢人的眼淚憋回去。
“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她問:“很在意嗎?”
場地圭介不吭聲,盯着地面,好像能盯出一朵花來。
“我沒有失望,”姐姐說,“我永遠不會對你失望,圭介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吧?雖然……”
雖然差點釀成可怕的後果。
場地圭介替她補全了後面的話。
假如潑到對方身上的汽油真的燃燒起來——
她沉默了一會,平靜到冷酷的面容被嘴角的苦笑取代,就像石塊鑿破冰面。
“……對不起,我的期待讓你産生壓力了嗎?”
場地圭介甯願被她責備一頓。他搖搖頭,抽噎了一下,用手肘蹭掉眼淚。
“别對我道歉,姐姐什麼錯也沒有。”
姐姐捧起他的臉,強迫他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
“那我要開始訓話了,你願意聽嗎?”
他愣愣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