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那些刻意的小動作,他其實很會讀空氣,某些方面意外的有分寸感,是個體貼又溫柔的孩子。
“那等我長大您就會接受我?”
不,怎麼說呢……
我不可能對國中生産生绮念,更不應該耽誤他。
于是我說:“其實,我的戀人明天就要歸國了。”
他瞪大了眼睛。
“……從……從沒聽您提起過戀人。”
“因為一直在國外,這次終于要回來了。”
“這一定是為了拒絕我而找的借口吧?”
“……很抱歉,春千夜君。”我狠心不看他充滿希冀的目光。
他的眼中隐隐有水光,低頭沉默了一會,擡頭看我時又仿佛隻是錯覺。三途春千夜說:“我明白了。”
他朝我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之後或許不會再來了吧,總覺得有點寂寞。如果不是抱有戀愛方面的期待,我倒不介意他常來打攪。
至于那個“戀人”,是切實存在的。隻是我早在共同的友人那得知了他異國戀愛期間的不忠表現,即便傷心,也早在幾個月前整理好情緒。原定在對方這次回國當面與他對質,現在看來,這個時間不得不往後拖延了。
接下來果然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三途春千夜,視線同樣消失了。用手機給他發了消息,告訴他有困難依舊可以來找我,本以為不會有回音,沒想到他和過去一樣秒回:
「好的^_^,春鹿姐姐還真是溫柔呢。」
但願這句話沒什麼特殊的含義,回想起自己的拒絕,難免覺得像是諷刺。
戀人并不知道不忠敗露的事實,面對我時竟毫不心虛。但我顯然已經無法如常對待他,表現得格外冷淡,漸漸他也意識到我的态度,賭氣不再找我。
……身為過錯方的他能這樣理直氣壯地指責我,比三途春千夜的行為還要令人費解。
大約半個多月後,我重新收到了三途春千夜的消息。
一組照片,分别是“戀人”與某位陌生女性的親密合照,以及他在風俗店門口的背影。
附帶一句話:這個人渣并不适合春鹿姐姐。
這下終于明白銷聲匿迹的這段時間三途春千夜去做了什麼。當天晚上接到消息,“戀人”遭遇尋仇被不良暴揍一頓住進了醫院,我很難不聯想到三途春千夜身上。
盡管他在我面前表現得很乖巧,卻各種意義上都令人憂心,做出這種事我甚至不會感到驚訝。
驅車來到澀谷,找到他的所在地。他正穿着黑色的特攻服,頭發染成了淺金色,與幾名同樣制服的不良少年待在一起。
“什麼人?”某個金色辮子的高個子問。
我一言不發地走過去,喊他:“春千夜君。”
見到我,他的眼睛像陽光下的貓眼石一樣亮了起來,而後忽然瞥了眼人群中心的某個人,不安地後退兩步擋住我的視線:
“您怎麼……”
我微笑:“我知道的事情或許比春千夜君認為的更多哦。”
“熟人嗎?”離得最近的那個光頭的不良問。
我說:“請把這孩子借我一會。”
接着不由分說地拉起三途春千夜的手腕,拽到了停車的地方。
現在他站在我面前了。半個多月不見,變化倒是巨大。染了發、戴上美瞳,穿着特攻服,黑色口罩遮住半張臉。離得再遠一些或許我都要認不出他,已經是個百分之一百的不良了——不過,或許在認識我之前就已經是了,畢竟他的乖巧向來隻是面具。
“手,伸出來。”我說。
他聽話地伸手,我一掌拍了下去。
三途春千夜震驚地看看發熱的手掌,不确定地看向我。
疼的反倒是我自己,真是吃力不讨好。
“為什麼要那麼做?”我問。
他還想裝傻:“您在說什麼?”
我拿出手機,把最近的聊天記錄推到他面前。
“這個傷是你打的吧?”
他猶豫地垂下眼睛:“因為他背叛了春鹿姐姐,不由自主就……”
可憐兮兮的語氣令我不忍心再責備他,歎了口氣:“我們有許多方法可以解決這件事,訴諸暴力是最差勁的一種方式。”
“您和他分手了嗎?”
重點居然還在這裡,我擡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說:“托你的福。”
顯而易見高興了起來,露在外面的眼睛像兩彎月牙。
“來約定吧。”我伸出小拇指。
三途春千夜疑惑地照做,目光直直盯着勾在一起的小指。
“我會等到春千夜君長大,如果在那之後你的心意依然不變,并且……”我困難地說,“能夠讓我喜歡上你,我就接受春千夜君。”
他被突如其來的情況砸得呆滞了一瞬,過了一會,眼睛像春光下的湖水一樣粼粼閃起了光。
我打破他的幻想,把手機中那張照片怼到他面前,說:
“能讓我喜歡的人,首先就不會這麼做。”
“……也不會随時随地玩跟蹤,侵犯個人隐私。”
“不會撒謊,不會隐瞞。”
我總結:“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先回去好好上學、成為立派的大人以後再提這件事吧,春千夜君。”
“……是!我會努力的。”
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笑容燦爛得像能開出花來。
青春期的男孩完全搞不懂在想些什麼,我頭痛地扶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