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一定拼死打消今早之前對春千夜産生的懷疑。
無知是多麼寶貴的品質,好奇心總會害死貓。
事到如今你才明白這個道理。
不知道是出于恐懼還是對這段感情灰暗未來的絕望,面前假意和善的笑臉像是鏡花水月般模糊了輪廓,熱意順着臉頰滑落,被風一吹,滴在手背上時已經徹底涼透。
和你的心一樣涼,都是春千夜的錯。
“什麼,這就哭了嗎?”
“大哥”無趣地轉了轉槍口,忽然湊近了:
“砰——”
“等會三途要發怒了哦,大哥。”
與對話内容相反,挑染水母頭的語氣相當冷淡。
幼稚,都這樣了居然還用聲音恐吓你。
你吸吸鼻子,感覺更難過了。
槍口抵住額頭的力度忽然變輕,槍械漂亮地打了個圈,緊繃的氣氛驟然一松,被稱作“大哥”的人露出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惡趣味笑容。
他扣下扳機,你下意識閉眼。隻聽“咔哒”一聲,伴随驟然停止的心跳,無數碎屑狂暴地撲在了你的臉上。
五彩缤紛的碎屑撒了你滿頭滿身,在陽光下反射着漂亮的金屬光澤。
是禮花。
“開個玩笑~”
你呆呆地盯了他們兩秒,一抹眼淚,抓起頭上的亮片往那兩人身上砸。
“太惡劣了,我要報警!”你說。
“噓——”灰谷蘭說,“龍膽,這可不能當做沒聽見了。”
灰谷龍膽應了一聲:“更想看見真家夥的話,現在就可以滿足你。”
……
可惡。
被或真或假地威脅了一通,你即便再不情願,還是踏入了那家疑似極道财産的夜總會。
沒有比較就不懂得珍惜,不論春千夜是不是道上的,他都比他的同事靠譜千倍萬倍。
出乎意料的,内部的情況比想象中正經許多。大門入内是類似酒吧的裝潢,你被推到吧台前坐下,獲得了一杯鮮榨果汁和來自“龍膽”的紙巾供給。
你捧着果汁不敢喝,眼睛跟着兩人轉來轉去。
“……為、為什麼要帶我進來?”
“說過了吧,好奇啊,”灰谷蘭說,“所以,現在是什麼想法,要和親愛的春君分手嗎?”
“嘔,”灰谷龍膽吐吐舌頭,“大哥,别用那惡心的說法。”
“……”你不安地絞着手指,沉默了一會,“無可奉告。”
說實話,你現在非常混亂。
盡管抵在額頭的槍是假的,但從面前兩人語焉不詳的态度判斷,你已經對“春千夜是極道”這一猜想信了九分,就差當面向他确認。
說什麼惡有惡報,日本社會最大的毒瘤竟在你身邊。
你盯着杯中模糊不清的倒影,不禁悲從中來。
你能怎麼辦呢?盡管早知道春千夜是個重男,但他隐瞞身份就為了和你談戀愛,那沉重的分量實在遠超你的想象。
這下隻能裝傻了。
你把高腳杯推回桌面上,強硬地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真頑固啊,”灰谷蘭接過杯子,問:“既然這樣,要考慮一下我嗎?”
“……诶?”
“給三途也太浪費了,我會比他更好哦。”
灰谷龍膽湊近你:“仔細看,你還蠻可——”
砰!
尾音被一聲巨響截斷,大門受到猛烈的撞擊,重重砸在牆上。一個人影大跨步而來,在出聲之前,沉重的一拳便照着灰谷龍膽的臉砸下。
是春千夜。
早有準備的灰谷龍膽側頭躲過,這一拳落了空。他也并未戀戰,拽起下意識後退的你的手腕,幾乎是拖着你往門外走。
“……”
雖然受到了驚吓,但受到了一杯果汁的招待。作為常識人的你默默轉身,禮貌沖那兩人點頭道别。
“歡迎再來玩~”灰谷龍膽說。
“剛才的提議,我是認真的哦。”灰谷蘭嬉皮笑臉。
你暗道不好。
你不清楚春千夜的同事關系是怎麼處的,又或者隻是身後的兩人性質特殊,閑到發慌熱愛沒事找事。最終結果是春千夜輕易地受到了這對兄弟的言語挑釁,情緒狀态瞬間從“怒”轉為“暴怒”。
“不、需、要!”
他停頓腳步,回過了頭。
視線未在你身上停駐片刻,你隻能看見他冷漠的下半張臉,頭頂傳來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不要試探我的耐心,混蛋兄弟,我從不保證不對同事動手。”
身後安靜了幾秒。
“他超認真~”灰谷蘭說。
“真好笑~”灰谷龍膽應聲。
他倆不成為搞笑藝人,一定是漫才界的一大損失。
手腕,手腕好痛。
你在“用眼神暗示那兩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别再煽風點火”和“現在立刻帶春千夜離開”之間選擇了後者,雙手使力,把他往門外推,一邊小聲勸說:
“我們走吧,春君?春千夜?我累了……”
他瞪了你一眼,卻沒再說什麼,倒是灰谷蘭不緊不慢地朝你們的方向踱步而來。
“别那麼嚴肅嘛,三途,”他站在了你們身側,打開大門,作出送客的手勢,“知道讓二把手迷戀的是這樣的女性,我們也能安心了——倒是你,偶爾也該帶她到‘這邊’玩玩,不然産生那樣的誤會……你也很苦惱吧?”
“……嘁,”春千夜順着你施力的方向跨出大門,背朝着内部的二人,将你護到身前,聲音像被凍結了似的冷酷,“不想死就少管閑事。”
留下這句話,他帶着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9]
你不願思考這兩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以你對春千夜的了解,他如今克制的用詞顯然意在維持一貫的假面。在無法确定兩位個性惡劣的同事向你傳達了何種程度的真相的情況下,他依然小心翼翼地維護着你們脆弱的戀情。
極道,是會進行許多惡劣犯罪行為的家夥吧?
生活在普通人世界的你,對這種“惡劣”實在有些缺乏想象力。
沉默地一前一後走在路上,春千夜依然牢牢拉着你的手腕,但誰都沒有開口。
“……”
“……”
“……”
“……春君,你弄痛我了。”
“……”
力度沒有減輕。
“先放開好嗎?”
“……生……”
他似乎說了什麼,卻加快了腳步,使你踉跄着小跑起來。
“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