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學生時代是個太過遙遠的詞彙,時年26歲、身為梵天二把手的三途春千夜正積極忙于擴張組織,遠播首領威名,就算沒事也要找事或是給部下找事,忙到成天連軸轉,更沒一秒鐘的空閑去假惺惺地懷念天真爛漫的少年時代。
假如讓飽受二把手大開大合的作風困擾,導緻不得不加班擦屁股的九井幹部聽見,大概隻會對于這家夥的少年時代能用天真爛漫形容而感到作嘔并附送一根中指。
實際上,确實不能。
但這并不重要,上述一切僅僅為了說明一件事,即,三途春千夜早将學生時代的記憶和不可回收垃圾一塊打包丢進了垃圾填埋場。
遇見你是個意外。而更加令本人感到意外的是,他隻一眼就認出了你。
外貌變化極大,成長留下的痕迹比預想的更多,隻是長相依然普通,僅有整潔幹淨值得稱道,丢進人堆裡就像泡進開水的鹽粒,完全辨别不出任何獨特之處。
說起來,因為你吃東西的樣子很開胃,過去食欲不振時他常看着你下飯。
……是有這麼回事嗎?
被咖啡潑滿了西裝外套的三途春千夜那沉迷于首領和組織的大腦分出了三秒發怒,分出了一秒陷入對你的漫長回憶。
關于你的記憶不算多,無關緊要的家夥向來不值得關注。但,畢竟他還算有着禮尚往來的社交常識,盡管你将繃帶和傷藥塞給他的行為不過是多此一舉,春千夜依然決定回饋這份自作多情的熱心腸。
「這家夥,絕對喜歡我。」
小春千夜心想。
遺傳自父母的相貌并未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反倒和大哥明司武臣長相相似這點更令他惡心。但按照普遍的審美标準來說,這張臉大概挺招女人喜歡。
「不過死心吧,我對醜女沒興趣。」
春千夜不願與亂搞男女關系的垃圾武臣混為一談,更何況女性實在是麻煩的生物,自家妹妹就是個例子。
回禮送到,這段交集理應結束,不過小春千夜姑且還處在對于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被人喜歡會感到不爽的年紀,幾乎以威脅的口吻主動向你搭話:
“為什麼不吃蛋糕?”
得到了比想象更熱情的回複。
……。
呆呆笨笨的女生,反應永遠慢半拍,笑起來也帶着一股傻氣,唯獨吃東西的樣子有可取之處。
不論有意還是無意,将你納入認知的确是在那一天。
「這家夥絕對超——喜歡我。」
頻繁地“無意”聽見你與朋友聊天中對他的吹捧,“無意”發現你總是投來的亮晶晶的注視,“無意”覺查到從那天之後你就喜歡上了他“推薦”的蛋糕,他對你的評價也相應升高。
由此,“無意”解決幾個背後說你壞話的男同學,算是好感提升的順帶服務。
那麼喜歡他的你,居然能夠忍耐到這種地步。分明一直在看他,卻永遠僅限于眼神交流。你以為自己在上演柏拉圖式的酸澀青春劇嗎?
既然你是個害羞的膽小鬼,那麼他倒也可以勉為其難成為這個先開口的人。
算盤打得噼啪響,下學期開學難得沒翹課,卻沒在分班名單上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
你毫無預兆轉學了。
沒有通知他。
唯獨他不知道。
可惡。
煩躁。
要弄到新住址并不困難,可三途春千夜陷入了詭異的惱火情緒,寸步不讓地把守住了底線,不願分出一絲一毫的精力思考你的情況。
少年時代和你的交集也就到此為止。
但這一刻,26歲的這個早晨,在咖啡濕漉漉的香氣中,當你蒼白着臉倒進他懷裡的那一刻,遺忘許久的、被忽視的惱怒,時隔十多年被再次喚醒。
更在發現你清醒後以陌生的注視遞來名片的那刻攀至頂峰。
遲鈍、笨拙、不自知。
金魚記憶、視力障礙、膽小鬼。
三途春千夜怒氣沖沖,三途春千夜咬牙切齒,僅僅看在你誠懇的态度與糟糕的身體狀況上沒有發作。
你的資料擺上了二把手大人的辦公桌,仔細通讀之後,三途春千夜自信滿滿地得出了結論:
你照顧不好自己,沒他不行。
至于你的意願?
從學生時代起就喜歡他的你,未來也隻能一直喜歡下去。
[2]
完全不知道男朋友青春期百折千回的心路曆程在成年後成了筆直寬闊的高速公路,你在雙方互相交付純潔的第二天晚上,神神秘秘地從包裡抽出了一盤碟片,悄悄拉着男朋友在沙發上坐下。
男朋友挑起眉毛,疑惑地問:“這是什麼?”
說實話,你完全沒想到春千夜還是初次。不,應該說有所預感,但沒想到他會缺乏理論經驗到這種程度,完全被市面上飽受男性歡迎的小電影蒙蔽,而缺乏對女性身體的正确認知。
畢竟初中當不良高中辍學混社會了,保健體育成績差也情有可原。
但為了你們的感情更加和諧,你認為有必要督促他學習相關知識。
“○V啦。”你回答
“……”
“?”
“!!!!!”
他張着嘴,表情從呆愣轉變為不可置信,忽然漲紅了臉,怒氣沖沖地高聲質問:“你怎麼能看這種肮髒的東西!”
“這是給春君看的。”
“不許污染我的眼睛!”
說得好像自己沒看過。
同居前你到春千夜家中做客,在床底下發現了一些封面不可言說的書刊和影碟。
藏在床底下的做法也很過時。況且他是獨居,藏起來究竟為了防誰?
“是正經的學習資料哦。”
“不、許!”
他搶走了那盤碟片。
你空蕩蕩的手朝他伸去。春千夜警惕地把碟片往遠離你的方向遞,但你的目的僅僅是拉住他的袖口。
“笨蛋春君,這是女朋友特意給你買的禮物。”
“你的腦子終于壞掉了嗎?哪個女朋友會送戀人○V??”
“我想要做枕頭公主啊!雖然很高興奪走了春君的第一次,但是春君的錯我才會送這種禮物吧!”
“枕……”他失語了,半天才繼續,“誰是第一次啊蠢女人!”
“不是第一次?”
“不是。”
你松了手:“肮髒,我們分手吧。”
“喂!”
胡鬧了一通,拉拉扯扯之下不知道怎麼一起倒在了沙發上。春千夜掐住你拽着他頭發的手,用膝蓋将你釘在柔軟的靠墊上,你的另一隻手則摸着他的腰,沒忍住捏了捏。
春千夜渾身一僵。
理所當然的,從打架變成了打架。場所轉移到浴室,最後是剛換上新寝具的床。
你摟着春千夜的脖子,吻落在那薄薄的、能看見青色血管的眼皮上。又被長而密的睫毛搔得下巴發癢,呼吸亂了幾拍,偷偷漏出一聲笑。
“要做枕頭公主就老實待着别動。”
“春君可以嗎?”
他惱羞成怒地低呵:
“閉嘴!”
你果真閉嘴了,又主動親了親他嘴角粗糙的疤痕,被他找準方向堵住了嘴唇。
和氣憤下粗暴的言辭不同,他的吻細緻專注,甚至溫柔到有些缱绻,生澀地侵蝕你的呼吸。
像他本人一樣的反差。
心髒劇烈地跳動,稀薄的空氣令你大腦發暈、四肢發麻,思維漫無邊際地向外發散,不自覺收緊了摟着他的手臂。
[3]
最早對明司春千夜的記憶在春天。
小一入學那天,你在盛放的櫻花道上看見了粉色的男孩和女孩。白皙的皮膚、濃密的睫毛,像是櫻花的妖精。
他牽着妹妹的手,轉頭對她說話的樣子,真的像是“哥哥”一樣,令人感覺有些溫柔。
你那時剛和奶奶追完一部偶像劇,深深迷上了其中無條件對女主角好的大哥哥。但隔壁鄰居家的“哥哥”除了在公園裡對女生惡作劇,就是到處捉蟲子玩泥巴,于是這份無處安放的熱情從這一天起寄托于顯眼的明司春千夜,使你将他的形象(自動補全非主流發型版)刻進了大腦。
小孩的熱情消失得很快,你更是花心大蘿蔔,更何況你們并不同班。大約一個月後你就完全把偶像劇哥哥和明司春千夜抛到腦後,同奶奶推起了傑○斯偶像。
盡管你實際上并不明白“推し”是什麼意思,隻是學着奶奶的樣子收集偶像卡片,并全部上交給奶奶。
再次注意到他時,嘴角的紗布已經在上面貼了很久。你隻記得他終于不再是你需要主動腦補發型的和尚頭,精緻的五官搭配上那兩片紗布,有種偶像劇病弱男二号的唯美感。
能推。
受奶奶影響,你不由自主這麼想。
話雖如此,你對明司春千夜的了解始終局限于外貌,交集更是少得可憐,隻是單純喜歡他的臉罷了。
不能做顔控的跟風宅,推活是更加嚴肅的活動。
——這是來自奶奶的告誡。
直到同班那年,你心中“明司春千夜”的檔案才得到進一步更新。
譬如他身上莫名總有傷,着裝卻整潔幹淨,校服領帶也都會一絲不苟地系好,與大多粗糙的同齡男生截然相反。與之相對的,和櫻花樹下“溫柔”的初印象不同,他常常戴着黑色的口罩,沉默寡言,不與同學交好,和任何人都保持着距離感,存在厚重的心之壁。
你還注意到他的潔癖症,在人際關系上,同心靈的壁壘相輔相成。
口味也很可愛。你想當然地認為他回禮的蛋糕一定是自己愛吃的。
他長成了一個完美的、符合即将步入中二期的少女黑暗幻想的美少年。
欣賞明司春千夜成了你枯燥乏味學習生活中的少數樂趣之一。
——令一個樂趣是替奶奶和班上的女生們交換傑○斯偶像的拍立得與相卡。
還有呢?沒有更多了。由于奶奶年歲已大,叔叔嬸嬸打算将她接到身邊照顧,你也理所當然跟着搬了家。
因此,你和少年明司春千夜的關系隻能用兩個字形容:不熟。
但是成年後,這個不熟的美麗男同學卻一個月躍升男友再一周同居,關系進展堪比火箭發射,令你暈頭轉向。
[4]
指根的刺痛感拉回了你在過去漫遊的神思。
像是注意到了你的走神,春千夜含住了你的手指,稍有些用力,在指根留下一圈牙印。
“給我專心點。”
……好色。
有些難為人道的癖好,甚至說出口會顯得你女友失格,但你一直認為嘴角的傷疤為他增添了别樣的魅力。如果未來某天醉酒,不小心真情流露,你可能會在強吻他之後發表暴論:這張嘴長了疤就是為了勾引我。
疤痕很色,唇形很色,舌頭很色,威脅似的笑起來、露出的牙也很色。
你在這一瞬間被欲望支配了大腦,不經深思脫口而出:“再咬一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