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沒能察覺到問題所在，那是謊話。

堇并非第一次經曆科學難以解釋的“穿越”，從佐野萬次郎與場地圭介的反應以及當前的場面推測出現狀并非難事。雖然事件的起因與内情仍是迷題，堇卻相當擅長把控場面，至少糊弄佐野萬次郎和場地圭介不在話下。

要取信于他們，這張臉就是最好的證據。

果然，她的話音甫一落下，佐野萬次郎默然的表情霎時變得呆傻。

她知道他相信了。

同樣的，她也沒錯過場地圭介發出的哈氣似的疑問音節。

感謝她身邊的多數人并非腦力派，後方追上來的松野千冬與花垣武道，聞言竟也在震驚過後對堇的說法全盤接受，讓她反而産生了擔憂他們遭遇“是我是我”詐騙的無力感。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Mikey的姐姐會在這裡？”

出乎意料的是，發出這一疑問的是松野千冬。

“補習班放學後迷路了，不自覺就走到了這。”堇如實相告，“可能是雙胞胎的心靈感應。”

無視另一位面生的金發男生“沒聽說過Mikey君還有雙胞胎姐姐”的自語和對她武力的吹捧，堇問：“這場鬧劇可以結束了嗎？誰能告訴我圭介和一虎是怎麼回事？”

“這就說來話長了……”花垣武道讪讪。

在場沒人認識她，可她語氣中的熟稔卻無法忽視。場地圭介沉思不言，佐野萬次郎嘗試站起來，卻被她壓住肩膀，那股力量大得超乎尋常，少女說：“在救護車到來之前，我不會允許萬次郎繼續行動。”

堇撿起佐野萬次郎的特攻服外套，這是她第一次把它穿在身上，預計也将是唯一一次——

“不想說明的話我不會勉強，那麼就優先結束這場争鬥吧，現在我是代理總長了，”她說，有點苦惱，“千冬，麻煩你通知在場的各位，我讨厭大喊大叫。”

“呃……但是、”

佐野萬次郎表示反對：“東卍的總長不是誰都能勝任的。”

即使面前的少女自稱是他的家人，且确實有着一張與他極其相似的臉，可在佐野萬次郎看來，她的一切依然可疑。東卍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不可能随意答應一位陌生人（即使隻是暫時性地）接手東卍。

堇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佐野萬次郎這才發現，這張面孔與其說與他肖似，更多卻帶有早逝的母親的影子。這一認知令他的心髒一陣顫動，感受到更加強烈的暈眩。

少女抿了抿唇，從羽宮一虎背上下來，但一隻腳還踩着，并不反駁他的話，卻也不贊成，隻是自顧自地問松野千冬：“隻要把頭領全部打敗就可以了吧？”

松野千冬愣愣地回答：“是這樣……但……”

他總是欲言又止，可少女已經失去了耐心，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際，拽住了場地圭介的外套。

場地圭介下意識躲閃，卻失敗了。少女幾乎環抱着他将屬于巴流霸羅的外套從袖口脫下，他的下巴蹭到她的頭頂，鼻息嗅到發間的香氣，仿佛有鮮花鑽進了懷抱。

場地圭介認為現在的自己一定看起來蠢透了，他隻覺得身體僵硬得像在冰庫裡凍了三天三夜。

“現在你不屬于對面了。”少女冷靜的聲音像一陣風吹跑了花的香氣，場地圭介看見她同樣熟練地給腳下的羽宮一虎剝去外衣，從掀起的外套口袋中，丁零當啷掉出了一把匕首。

花垣武道與松野千冬依舊懵懂，莫名地看着堇撿起匕首，場地圭介心中卻響起了一聲意料之内的歎息。

如果用到利器，這場鬥毆的性質将截然不同。

至少現在的羽宮一虎是發自真心想要殺死Mikey。場地圭介不過是再一次确認了這一事實，而後發自心底感到苦澀從喉中上湧。即使他們曾是互相托付後背的夥伴，這份情誼在隔着佐野萬次郎的兄長真一郎的死亡後，已經成了壓垮羽宮一虎的巨石。

罪惡感在重壓下化為仇恨之矛，場地圭介不知道要怎樣讓羽宮一虎回到從前；而Mikey……即便佐野萬次郎已經對他表示了原諒，他卻無法原諒自己。在那件事之後，他們的關系終究還是産生了難以磨滅的裂隙，但至少他希望他能夠成為二人間的盾。

在那之前——

他慢慢呼出一口氣，後退兩步，握緊手中的鐵管，仿佛下定了決心。

——至少要除去挑撥二者争鬥的罪魁禍首。

“圭介，你想做什麼？”

少女問他。

“與你無關。”場地圭介扭頭朝向低矮處試圖爬起來的稀咲鐵太——在少女來到佐野萬次郎身邊時誤傷的倒黴蛋，盡管場地圭介隻會為此叫好——而去，舉起了鐵管。

“稀咲，”他說，“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