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卍的“夥伴”們組織的聲音埋沒在嘈雜的人聲中,鐵管落下的時候,發出了金石碰撞的清脆聲響。與預想中不同,稀咲鐵太臉上的驚惶仍未褪去,卻被另一層驚異所覆蓋。原本屬于羽宮一虎的短匕首因巨力脫手,少女一隻手垂在身側,人卻擋在了他面前。
“讓開。”
“你不能這麼做。”
“别礙事,我可沒有不打女人的堅持。”
少女歪過頭,語氣像是陳述事實,卻令人聽出嘲諷的意味:“圭介從來沒赢過我。”
場地圭介伸手去抓她,但少女卻靈活地繞到了他的身後,以令人驚異的力氣給了他一個抱摔,在沉重的悶哼中,他的武器也被奪走了。
堇用鐵管支撐着自己找到更便于站立的平台,場地圭介躺在地上,在明亮到刺目的天光下眯起眼睛看向她。她在高處的時候看起來更像Mikey了,并不是長相上,而是某種更本質的氣質,使人想要追随其後的氣質。場地圭介嗡鳴的耳朵聽見她問:“你知道殺死一個人需要承擔怎樣的責任嗎?”
松野千冬越發猜不出少女的立場,他上前查看場地圭介的傷勢,警惕地盯着她,像是擔心她猝不及防再來一下。
場地圭介在松野千冬的攙扶下坐起身,吐出一口血沫。剛才的一摔至少讓他斷了兩根肋骨,苦澀的腥氣淹沒了口鼻,說不定還落下了不遜于Mikey的腦震蕩。
這個僅靠一擊就令他重傷的女孩神情卻無比認真,當她專注凝望的時候,會讓人産生自己是她的全世界的錯覺。至少場地圭介在這樣的注視下敗下陣來,移開視線回答:
“今天即使死在這裡,我也必須除掉稀咲。”
“……場地哥,你不能在這裡對稀咲下手,不然就永遠回不了東萬了啊。”
松野千冬鼻子發酸,但場地圭介隻是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一聲歎息。
“我不會允許圭介弄髒雙手,”堇說,“但如果是你的願望,我會替你實現。”
她沒有去問為什麼場地圭介想要殺死這個人,也不在乎此人是否罪大惡極到必須置于死地,唯一值得考慮在内的是佐野萬次郎的态度。
堇重新撿起掉落的匕首,用仍有些發顫的右手握住,接着蹲下來,抓起稀咲鐵太的頭發迫使他向後仰去,露出脆弱的脖頸。
稀咲鐵太的眼鏡摔在地上,匕首抵住喉管,隻需輕輕一用力就能帶走一條生命。
“你為什麼……”場地圭介驚疑地望着她,卻有些不在狀态。任誰遇到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突然跳出來說可以為你殺人,大概都會像他一樣感到荒唐又毛骨悚然,更何況對方的身份至少表面上與站在他的對立面,即便她是一名客觀意義上的美少女。
但他還是向她靠近過去,面色發沉,嘗試阻止這荒誕的畫面變成恐怖故事:“這是我的責任,與你無關!”
但是少女直接将他無視了。
“萬次郎呢?他是萬次郎重要的人嗎?”
她問問題的語氣帶着點不谙世事的天真,可表情卻非常冷靜,或者說漠然得像是手上抓着的是一條死魚,而非鮮活的血肉之軀。她的手有輕微顫抖,但那隻是因為脫力,源頭在于用匕首擋下了場地圭介揮下的金屬管。除此之外,稀咲鐵太感到某種冰冷的氣息已經在氣管上開出一條無法愈合的縫隙,迫使他劇烈地喘氣,雙腿不受控制地發抖。他毫不懷疑隻要佐野萬次郎點頭,下一秒他就會在衆目睽睽下死去。
“稀咲是東京卍會三番隊的隊長,對他下手,意味着和東卍為敵。”佐野萬次郎隻是這麼說。
稀咲鐵太一時松了口氣,至少佐野萬次郎不會眼睜睜看着他死去。
和東卍的關系如何不在堇的考慮範圍内,但明白佐野萬次郎的意思,她太了解她的兄弟了,于是又轉頭看向場地圭介,又看看佐野萬次郎,深感端水的不易,露出苦惱的表情。
“千冬怎麼想呢?”
堇還算樂于參考松野千冬的判斷,比起笨蛋弟弟和笨蛋幼馴染,松野千冬是更不容易因為沖動犯錯的類型。
“呃……啊?問我嗎?”松野千冬指着自己,看見堇點了點頭,于是撓着後腦勺說,“雖然稀咲确實是很多壞事的罪魁禍首,但怎麼說呢……那個,現在不是幹掉他的最好時機……”
他聲音飄忽,充滿不确定,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隻要帶回場地君,把稀咲趕出東卍!放任他繼續迷惑Mikey,東卍會被毀掉的!”花垣武道忍不住開口。
他當然也希望稀咲能夠在這裡結束生命,這樣他将不會有在未來作惡的機會。但真正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他卻無法輕易地将死說出口。況且他也無法眼睜睜看着一個女孩子背負上人命,即使那個女孩看起來有點怪。
少女還是那副苦惱的表情,似乎正在權衡利弊。
“還是殺了吧。”
她平靜得像即将磕破一枚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