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反應,昏黃的燭光已經把他的房間照了個清清楚楚。
林祈歲一眼就看到門口那裡,站着一道颀長的身影。
那是一道隐匿在黑暗裡的青色影子,長身玉立,看不清容貌。
但看身形,應該是個年輕男人。
林祈歲的心陡然提了起來:“剛剛……是你在敲門?”
聽到問話,男人向前走了一步,踏出門口的陰影,将他那張美麗不可方物的臉孔暴露在昏暗的燭光下。
那是一張帶着些溫柔的昳麗臉孔,并不恐怖駭人,隻是美的有些雌雄莫辨。
眼含桃花,鼻若懸膽,披散在身後的長發仿佛新墨染過的一般。
見林祈歲盯着自己發愣,男人挑起嘴角,将林祈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而後唇瓣開合,溫潤的聲音如山泉叮咚:“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
“什麼?”
林祈歲一怔。
“那種東西的話,也敢回。”男人道。
林祈歲面色一沉,看來,剛剛在外面敲門的,不是這個人。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見他一臉戒備,男人反而笑了起來:“這麼警惕?”
林祈歲:……
深更半夜,一個長相妖冶的陌生男人闖進自己家裡,難道不應該警惕嗎?
“罷了。”見他不語,男人也不勉強,話音一轉,介紹起自己來,“林祈歲,是吧?”
“我叫謝長兮,是行走四方的遊醫,你爹死前把你托付給我了。”
林祈歲:……
他下意識朝堂廳的方向看了一眼,覺得眼前這人的話處處都是漏洞。
記憶裡,他爹自打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垅陰鎮,上哪去認識這麼一個遊醫?
“你說我爹托你照顧我,”林祈歲不動聲色的打量他,緩緩開口,“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爹他是什麼時候死的?又是怎麼死的?”
“嘶,”謝長兮乜了他一眼,“這重要嗎?”
“重要。”林祈歲定定看着他,“他死都死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你果然不信我。”謝長兮長眉一皺,故作歎氣。
林祈歲:……
怎麼信?
正欲開口,橘黃的燭光一晃,他的視線兀的在謝長兮的長衫下擺處停住。
淡然的臉色慢慢冷了下去。
這人,沒有腳!
“你……?!”
“呀,被你發現了。”謝長兮彎了彎桃花眸,挑起一抹笑來,“别害怕,其實我已經死了很久了,但對怪異的事,很有經驗。”
林祈歲:……
所以,他這不靠譜的爹,找了個男鬼來照看他?
霎時,房間内的氣氛幾乎绛到了冰點。
林祈歲平複了一下心緒,開口:“那我爹有說要你做什麼嗎?”
“保你這條小命。”謝長兮道。
林祈歲點頭。
思索片刻,他再次開口:“既如此,我不多問了。但眼下有兩個忙需要你幫。”
“但說無妨。”謝長兮也不推辭。
漂亮男鬼這麼好說話,讓林祈歲稍微放松了些警惕。
他掀開身上的被子,從床上下來,推開房間門,走到了外面的堂廳。
謝長兮不知他是何意,跟在他身後飄了出去。
卻隻見,林祈歲幾步走到林長世的屍體面前,擡手将蓋在上面破布揭開,一股難以言喻的腐臭味頓時撲了出來。
那張已經開始腐敗的臉上,暴凸在外的眼球死死的盯着他。
林祈歲皺緊眉頭,擡袖捂住口鼻。
然後一臉真摯的朝謝長兮開了口:“你和他相識就好辦了,這屍身太沉,我一個人定然搬不動,勞煩你幫我擡一下。”
謝長兮:???
林祈歲:“一直放在這也不是辦法,你看,已經開始爛了。我家鋪子後院就有棺材,把他放進去就行。”
謝長兮:……
他短暫的沉默了片刻,問:“另一個忙呢?”
林祈歲指了指一地沒糊完的紙紮材料:“我爹生前接了個大單,眼看還有兩天就要交活了,但我不會這些……”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做?”
謝長兮眼梢微挑,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你在差使一隻鬼,幫你做事?”
“嗯。”林祈歲點頭,“你既然這時候找上門來,想必我爹生前定是料到了什麼。”
“你說會保我的小命,那就幫我把這些紙紮做完吧。”
謝長兮:……
“我要是也不會呢?”
“那就晚上趕趕工?能糊上就行。”
聽他這樣說,謝長兮唇角一勾,似乎發現了什麼破綻。
“可晚上不能點燈,也不能做活吧?”
林祈歲的目光停在了他手裡的燭台上:“我覺得這禁忌應該隻針對活人,你看你舉着燭台這麼久,外面也沒什麼動靜。”
“你又不是人,定然無事。”
謝長兮:……
見他不語,林祈歲隻好又問了一遍:“做紙紮的事放一放,你能不能先幫我将我爹擡到棺材裡去?”
謝長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