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殷紅的唇彎起,勾起一道豔麗的微笑。
林祈歲見他應聲,自己繞道屍體後面,就要動手。
妖冶的男鬼卻沒動,隻擡了擡手指。
隻聽“砰”的一聲,堂廳通往後院的門豁然洞開,刺骨的寒風一股腦撲了進來。
林祈歲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謝長兮又動了動手指,院裡便傳來了沉悶的聲響。
是那口大的黑棺,棺蓋慢慢打開了。
然後,林老爹的屍體便慢慢從地上浮起,緩緩移到後院裡,黑棺的正上方,自己躺了進去。
随着“喀拉”的沉悶聲響,棺蓋自動歸位,堂廳的門也跟着關上。
林祈歲:……
原來鬼做這事,這麼容易的。
“好了。”謝長兮理理衣袖,看向林祈歲。
堂廳内沒了屍體,林祈歲覺得那股腐臭味都跟着淡了不少,他輕舒了口氣,轉身往自己屋裡走。
“那就勞煩謝先生幫忙做這些紙活了。”
房門推開,一陣冷風自他手邊擦過。
林祈歲腳步一頓,回頭就見謝長兮白皙纖長的手指,勾住了自己的袖子。
不知是不是鬼的體溫太冷,冰得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皺起眉。
“還有事?”
“臭小孩,”謝長兮半眯着那雙桃花眸,“支使我幹活,你自己回去睡覺?”
“我不能犯禁忌。”林祈歲說的理直氣壯。
“那就搬個小凳子,在旁邊坐着。”
林祈歲:……
“我爹一定是被你騙了。”
說要保他的小命,卻連幫他做點活兒都不情不願的。
——砰!
一聲悶響突然在兩人身後炸開。
林祈歲一驚,那陣飄忽在袖口的寒意,趁機順勢而上,纏住了他的手。
但他已來不及細想。
一股帶着腐朽氣息的陰風,撲面而來,透骨的寒意瞬間将他從頭到腳,緊緊纏住。
林祈歲有些艱難的轉過頭,隻見鋪門大開,一雙大紅的繡花鞋赫然出現了門口。
穿着大紅喜服,蒙着紅蓋頭的新娘站在那裡,隻用足尖點地,身體繃的筆直。
一人兩鬼遙相對望,紙紮鋪内死一般甯靜。
——咔吧!
新娘的頭突然朝着林祈歲和謝長兮站立的方向轉動,那繡着蝴蝶,四周綴滿玉珠流蘇的紅蓋頭,随着她的動作發出一陣“叮鈴”脆響。
咔吧!咔吧!咔吧!
她的頭在轉了大半圈後,終于停下。
“林——祈——歲!”
空靈柔婉的女聲,自蓋頭下面傳出。
“還有兩日,我來……請你參加我的喜宴。”
林祈歲想起手劄上寫的:大喜之日在即,請務必相信并聽從新娘的話。
看來,這新娘的邀請,他推脫不得。
“……好。”
猶豫了一下,林祈歲出聲應下。
新娘似是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麼痛快,被紅蓋頭遮住的頭左右歪了歪,然後動作有些僵硬的擡起手,從懷裡摸出一封喜帖,朝林祈歲這邊飄了過來。
随着她的靠近,周圍的空氣愈發寒冷透骨。
林祈歲屏息,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己已經被凍到麻木的左手,毫不意外的看見,謝長兮那如蔥段一般修長纖細的手指,就這麼明晃晃的勾在他手上。
怪不得他覺得冰手。
晃神的間隙,新娘已經到了他面前。
但不知為何,那新娘對謝長兮仿佛看不見一般,她直愣愣的擡手,将喜貼遞到林祈歲面前。
林祈歲隻好用另一隻沒被勾住的手接下。
就在這一瞬間,借着燭台暗淡的光,他看清了新娘的手。
那是一隻皮膚灰敗幹皺的手,上面青筋暴凸,遍布褐黃色的斑點,像是老人的手。
“兩日後,子時,來。”新娘一字一頓道。
林祈歲隻覺得面前一陣冷風拂過,眨眼的瞬間,新娘已經離開。
而就在這時,一股夜風突然卷了進來,剛好吹起了蓋頭的一角,林祈歲便避無可避的瞥見了她的側臉。
幹枯,灰敗,滿臉皺紋,滿是暗斑。
不同于她柔婉的聲音,那竟是一副蒼老褶皺的面孔,散落在耳側的碎發灰白,頸側皮膚松垮堆疊,和那隻手一樣。
林祈歲驟然瞳孔緊縮,想要移開視線,可那新娘似有所察,突然朝他轉過頭來。
——咔吧,咔吧!
像是骨頭生鏽一般,新娘的頭每轉動一下都伴随着生硬的骨節摩擦聲。
“嘻嘻嘻嘻……”新娘突然笑了起來。
她的頭向後轉了大半圈,用臉對着自己的後背,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姿勢,把整條胳膊都掰反過來,去掀自己的蓋頭。
林祈歲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踉跄着向後退了一步,卻撞進一個沒有溫度的懷抱。
殷紅的蓋頭已經被新娘挑起一角,露出她枯瘦的、灰敗的下颌。
林祈歲屏息。
然而下一瞬,一隻冰涼的手附上了他的雙目。
“别亂看,”耳邊,響起謝長兮溫潤的低語,“會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