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遠香時常想,在拔劍前,禍水夫人與九如天保,是否有過對話?對話内容,又會是什麼?
這一場終極決戰的傳說,五歲小兒都能背誦:
“在尚且寒涼的初春時節,整座終南山積冬的冰雪,被二人激昂恢弘的劍氣,盡山而消融。
“當今聖人,彼時他還是一位被排擠出局的親王。他削發為僧,遁迹江湖近三載。直至上一年深秋,先皇帝病重消息,傳出宮禁。親王遂北歸,蟄伏于終南山某别業,親眼見證了一場終極決戰。
“當今天子,勤政愛民。為深入人間體恤民情,他時常在京畿微服私訪。聖人隐姓為庶人時,多做俠士打扮,他所佩之劍,正是禍水夫人的遍照劍。
“如何,寶夕籬,你還有何問題?”
夕籬答:“江湖既然接受了’禍水已死’的結局,想來,早已被驗證過千百遍了。”
夕籬恍然大悟:“難怪天保要急着功成身退。這天下,唯能有一個九如天子。否則,當今聖人腰配的,便不是斬落最後一位劍聖的遍照劍,而是天保的、什麼劍了。若萬華四季率領江湖群雄,與中原朝廷打将起來,一萬座霍山,可都埋不完呀!”
對于寶夕籬的驚世言論,霍遠香挑眉以示贊賞。
寶庭芳又執筆蘸起了墨,他問梅初雪:“劍神可曾說起過,九如天保的佩劍,叫什麼名字?”
梅初雪說:“寶劍。”
霍遠香笑:“江湖人都說,劍神心裡唯有劍,至多,另有半支笛。沒成想,劍神竟也會說笑話。”
梅初雪說:“夏時伯伯說的。”
霍遠香腹中竊笑:夏時伯伯,從梅初雪嘴裡說出來,感覺好奇怪!霍遠香嘴上,自然是不信的:
“江湖人皆知,夏塢主乃好玩之頑徒。他怕是在逗你這小侄子玩呢。”
寶庭芳卻用筆記下來了,他甚至認真分析道:
“九如天保取名的思路,與梅冷峰一樣。”
寶庭芳想了想,補充道:“梅冷峰取名的思路,其實和我的‘小芳’、你的‘巨馨’,也有些類似。”
霍遠香無奈:“你這分析,倒也不失為一種思路。”
夕籬搶在霍遠香開口推問他有關花海諸多謎題之前,先行分析起來、一一向梅初雪實言以對:
“我們師傅,絕對是開創萬華内功的第一人。
“以上,是郎中親口承認的事實。我們師傅創造的内功,自然是天下第一功法。我們花海,可不是什麼排在四季堂之後的’第五季節’;天保開創的這個萬華派,才是自我們花海,飄飛出去的一朵小花。
“我們師傅,也是郎中的師傅。但郎中絕非天保,天保的歸隐秘處,不在我們花海。
“我們寶姓一輩,從未見過天保這一位前輩。”
霍遠香自是質疑:“你有何依據?”
夕籬做作地搖了搖頭,嘲笑霍遠香竟然燈下黑:
“憑你精讀至能背誦過的那一本《江湖速覽》。
“墨荷塢蜻蜓的眼睛,比你的靈醒。那個郎中,常年在江湖上到處閑逛,以自己親眼所見,編寫出一本《江湖速覽》。若郎中當真是萬華派掌門,紅眼蜻蜓和梅林葉子,能不注意到這一位故人?
“若郎中當真是天保,劍神能不去找他比劍?劍神已經在武林之巅上,孤獨地站了二十餘年了。
“梅初雪,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梅初雪點頭:“師父畢生心願,即是與天保掌門比劍。”
“好。郎中不是天保。”霍遠香接受了這一結論。
“天保、寶子衿、乃至禍水夫人,這三人中,至少有二人,師承于你們花海裡的那位白衣仙人。
“本是同門同宗的前後輩,卻站在對立的兩邊。
“對此,你們花海裡那位白衣仙人,便是默默看着他們同門相鬥相殺,任憑這一切發生麼?
“哈,不愧是仙人,無為而治、無動于衷。”
在夕籬開口前,霍遠香搶來另一關鍵點質問道:
“天保向四季堂洩露了你們花海派的獨家神功,你們這些姓寶的,又是如何看待天保的背叛?”
夕籬選擇不答。因他聞出霍遠香遽然波動的強烈情緒。過多的私人情緒,會阻撓一個人的理智。
然而,情緒是如脈中血氣一般,必須流動的切實存在,故夕籬任霍遠香抒瀉情緒,不與她争論。
夕籬的沉默,進一步激怒了霍遠香。
她看看梅初雪,又看看夕籬:“你,來自花海叛徒天保建立的江湖萬華派;你,來自正宗的花海萬華派。你二人,何時比劍?要我為你二人,幫忙預訂一副刻了’恕血符’的棺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