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除夕家宴擺得極盡奢侈,不止是程家的人,一眼望去連鄒楫都認不全,先前被安排跟他相親的林家少爺也受邀參加。
程鴻青領着林家少爺,一人手中端一杯紅酒,走到鄒楫面前。
看到鄒楫身邊的Omega時,兩人都變了臉色。
鄒楫無甚在意地問了聲好,跟易修至說:“寶寶,叫舅舅。”
聲音低沉溫柔,是外人從來未曾聽過的語氣。
“舅舅。”易修至挽着鄒楫的胳膊,身高差讓他看起來溫順又漂亮。
兩人刻意秀恩愛,看得林家少爺皺着眉冷哼一聲,跟程鴻青說一句“有事失陪”,就氣憤轉身。
程鴻青面色陰沉,額頭上青筋暴起,又顧着面子不好發作。沉聲道:“誰允許你帶他來了?”
“我讓他們來的。”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周圍的人聽見動靜,一齊仰頭望向程家的前任家主,又順着程立新的視線看到鄒楫和易修至。
程鴻青沒了脾氣,他不敢朝程立新發作。
“上來吧。”程立新看向鄒楫,吩咐一聲,就轉身走回房間。
鄒楫摸着易修至的頭,錯位向易修至靠得很近,就像吻了他的臉。
鄒楫放開易修至,輕聲哄道:“我先上去,你要是覺得悶就在外面坐會兒。”
“好。”易修至假裝羞澀地乖順點頭,看向鄒楫的眼神含情脈脈。
鄒楫走後,易修至本想去外面透透氣,又被鄒楫的一堆親戚叫住。
他被人哄騙着坐到沙發上,手裡不知何時塞了一個酒杯。
“你就是鄒楫的Omega啊,”一個自稱是鄒楫小姨的人說,“叫什麼名字?”
易修至老實回答。
“易家……”那群人重複道,“沒聽說過啊,你家住哪,父母是做什麼的?”
一大堆問題像人口普查一樣,易修至想起鄒楫的話,沒有怎麼回答。
他的眼神不時往樓上看,期待鄒楫什麼時候下來。
當他再次擡起眼睛的時候,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
對上易修至的視線後,這個人轉身就走了。
易修至起身想追,卻被林家少爺往後一拽,猛地坐回沙發上。外套被拉扯到肩上,脖頸間的紅印從襯衫領口隐隐露出——
是鄒楫路過化妝品店時,刻意買了支口紅,扒着易修至的衣領,輕輕點幾個小點,用手指暈開。
衆人看見吻痕,不由一愣。
鄒楫從樓上下來,微微勾唇,欣賞着這場鬧劇。
紅酒杯被林家少爺“不經意”地一撞,從易修至手裡脫落下來,眼見着要潑到易修至純白的衣服上。
易修至往側面躲開,酒杯從沙發滑到地毯上,酒液浸在沙發裡。
易修至看見鄒楫下樓,起身撲到鄒楫懷裡,朝鄒楫揚起眉。
怎麼樣?我厲害嗎?
鄒楫寵溺地看着易修至的眼睛,眨了下眼以示肯定。他把易修至被扯開的衣服往上拉,将易修至的腦袋揉在懷裡。
擡眼看向衆人時,眼底是隐隐的愠色。
易修至趁機環住鄒楫的腰,委屈巴巴地添了把火:“老公,他們好兇,我害怕。”
聽見易修至對他的稱呼,鄒楫不由一怔。
連易修至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這個稱呼太膩歪了,他也沒想到會脫口而出。
但為了表演效果,易修至還是賴在鄒楫懷裡。
鄒楫對着圍觀群衆,将他們掃了一眼,看向故意撞倒酒杯的人:“林少爺,請您自重。”
他護着易修至,讓旁人不敢發話。
見衆人沉默,鄒楫把手放在易修至肩上,讓對方擡起頭。
他溫聲道:“上樓吧,外公想見你。”
外公的态度跟樓下的人都截然不同,他先是拉易修至坐着,從書架上取來一個盒子。
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但依然被保存得很好。
盒子被打開,程立新拿出盒子裡的東西。
它在燈下閃着銀色的光,下面墜了塊水滴形的鑽石,亮得晃眼——
是一條項鍊。
程立新把項鍊遞給鄒楫:“給小易戴上。”
鄒楫接過項鍊,站在易修至背後。
易修至轉頭看向鄒楫,擡手像要阻止他。
太貴重了,他不敢要。
隻見鄒楫向他搖頭,安撫地摸摸易修至的手,給他把項鍊戴上。
程立新瞧着項鍊,滿意點頭:“這是小楫的母親留下來的,說是要送給他的妻子。不過丈夫也行,小易看着乖,讨喜。”
易修至沒再糾結,親熱地說:“謝謝外公,謝謝媽媽。”
程立新被哄得高興,又逮着易修至說了很多鄒楫小時候的糗事。
比如鄒楫三歲的時候不認識中藥,把他父親的藥當成草扔掉。
比如鄒楫借住在外公家讀幼兒園,父母為了哄他上學,給他買了一缸子金魚。結果鄒楫喝牛奶的時候不顧大人阻攔,硬是要把牛奶喂給金魚喝。于是那一缸金魚全都死了,最後鄒楫覺得愧疚,親自挖了個坑把金魚全都埋下。
鄒楫紅着臉,又不忍心打擾外公的興緻,隻好守在門口,聽一老一小有說有笑。
“他小時候沒那麼冷冰冰的,比誰都調皮,”程立新說,“小楫其實很聽話,比同齡人成熟得多,就是偶爾會固執點。”
程立新拍拍易修至的手,沉穩道:“你也别嫌他有距離感,他對誰都這樣,但是外公知道,他喜歡你,跟你結婚,就是認定了要一輩子的事。”
易修至聽到這裡,擡頭向門外看了一眼。
鄒楫看向他的目光裡飽含溫情,但很快又轉回頭去,不再聽他們談論。
總聽别人說鄒楫冷,其實易修至并不這麼覺得,除了剛見面的時候。
他開始以為鄒楫什麼都不在乎,對誰都一樣,他已經準備好這一年裡跟鄒楫沒有任何交集,準備好離婚後兩不相欠當個陌生人。
後來才發現,鄒楫不是冷,他是不擅長表達。
非要說起來,易修至覺得,鄒楫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