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花園完工了。

易修至賴在鄒楫懷裡不肯起床，還緊緊抱住鄒楫，也不讓鄒楫起。

鄒楫看見手機裡的消息，拍拍易修至的臉，輕聲哄道：“花園修好了，想不想看？”

易修至賴了一會兒。

然後猛地睜眼，興奮地坐起來，滿床找衣服。

鄒楫把衣服從床頭櫃遞給易修至，走到衣櫃前換他自己的。

洗漱過後，易修至迫不及待地從落地窗往外看去，就見原來的一片空地上，蓋出了一座西歐風的穹頂涼亭，台階之下的汀步石嵌在淺草地上，兩側種滿奶油龍沙幼苗，深綠的葉子在四月柔和的陽光下反射出光亮，像粼粼波光映進眼中。

“出去看。”鄒楫攬着易修至的肩，把人推了出去。

易修至低頭欣喜地看着幼苗，眼裡的光比葉片更亮。

他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葉片，随後擡起頭，在葉叢中對鄒楫笑。

他像綠葉叢中的花。

白色的長袖T恤被陽光灑下光影，肩頭到胸口是一片金燦，映黃他白皙的臉龐。

比太陽更熱烈。

鄒楫把花從幼苗叢中摘出來，捧到心口。

易修至在他懷裡擡起眼，一雙亮眼睛眨啊眨，撒嬌地笑道：“我能澆水嗎？”

語氣帶着不确定，怕一不小心把花澆死。

鄒楫揉着他的頭發：“當然可以，這是給你的花園。”

易修至高興起來，四處張望一圈，找到牆角的噴壺。

他蹲在牆角，掏出手機看了半天。

鄒楫走過去，蹲在易修至的旁邊，碰了碰易修至的耳朵：“在看什麼？”

易修至把手機頁面給鄒楫看。

——奶油龍沙怎麼澆水？

——《最全奶油龍沙培育手冊！從種子到開花，為您的嬌花保駕護航！》

鄒楫失笑揉了揉易修至的頭，把人從地上扶起，易修至蹲得太久，眼前暈了一片，随後雙腿開始發麻。

他拽着鄒楫的衣袖，臉上說不出的難受。

鄒楫笑意更甚，陪易修至在台階上坐着。

易修至對着攻略看了會兒，使喚鄒楫給他把噴壺灌滿水。

等到腿上那片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散去，易修至向站着的鄒楫伸出手。

鄒楫默契地攤開手，讓易修至拉住他，借力站起。

易修至跺了跺腳，感覺不到麻了，便提起水壺，對着幼苗細細澆灌。

水是澆在土上的，易修至澆完水，見壺裡還剩下最後一小點。

他提着噴口，對着幼苗上的天空晃了晃。

霧狀的水汽散開，緩緩飄落下來。

葉片被水淋濕，顯出水潤的質感。

鄒楫站在汀步石上，看着幾步之外的易修至。

他嬉笑着往空中噴水的樣子，讓鄒楫不禁想起除夕那天。

小孩拿着泡泡機轉圈圈，易修至就站在煙花下，仰頭戳破泡泡。最後又接了一個，捧在柔軟的衣服上，給鄒楫看。

鄒楫看的不是泡泡，是泡泡裡反射出的易修至的臉龐。扭曲的，五顔六色的，但依舊明媚可愛。

-

易修至戀戀不舍地在花園裡多待了一會兒，鄒楫便先回去做早飯。

易修至坐在餐桌上，咬咬筷子，擡頭跟鄒楫說：“對了老公，跟你說個事。”

“嗯？”鄒楫側過頭，看向易修至。

易修至臉上有一層薄薄的粉色，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我是想，自己找找工作。”他略帶緊張地看了鄒楫一眼。

鄒楫眼中閃過片刻愕然：“怎麼突然想換？”

易修至擡起嘴角笑笑，聲音不大，緩緩解釋道：“其實我知道，蛋糕店的學徒一個月哪有五六千啊，都是你給我的。”

“但是，現在爸爸也快出院了，我還每個月要你十萬，我拿着也問心有愧，”易修至認真地說，“還是想靠自己。”

有一點易修至沒說。

最主要的是，現在他靠着跟鄒楫的婚姻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以後呢？

年底他們就會離婚，之後總還是要靠他自己的。

易修至垂眸想了想，擡眼對鄒楫微笑：“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老公。”

鄒楫應當是接受了易修至的理由。

他深邃的眼眸盯進易修至的眼睛，最終點頭：“聽你的就好。”

鄒楫吃了兩口飯，又問道：“已經找好工作了嗎？”

“還在看，但我能找到的。”

畢竟，易修至曾經也是畢業半年之内能從普通員工爬到經理位置的人。

鄒楫對他放心：“吃飯吧，吃完慢慢看。”

此後易修至還是去蛋糕店幫忙，同時鄒楫幫他篩選過後，易修至向感興趣的企業投遞簡曆。

好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接易問楓出院那天，易修至恰好收到面試通知。

-

鄒楫帶着易修至去醫院的時候，易修明已經在辦手續。

易修至松開鄒楫的手，跑到易修明身邊。

三人互相打過招呼，一起走進病房，幫着把易問楓扶出去。

易問楓也要強，一邊被人攙着，一邊口出狂言：“都說了我這身子骨好得很啊，不讓你們扶着偏不聽。”

旁邊的小護士聽着，抿嘴笑了出來：“您好福氣啊，他們都關心您。”

易問楓得意地撇撇嘴角，易修至幫腔道：“就是啊，你看看那些社會新聞，好多人想被扶都沒人扶呢。”

鄒楫開着車等在住院樓下，等五個人坐穩後，跟着導航開到他們老家。

城市地高樓漸漸被空曠的平地替代，越往前走，窗外的景色越顯蕭瑟。

最後他們到了一座小鎮上，道路不寬，隻容得下兩輛車擦肩而過。

稚子在路邊玩老鷹抓小雞，路上行人不多，每一個都悠閑自在。

在市區待久了，這樣慢節奏的生活就顯得很勾人向往。

易修至家在小學對面，一棟獨立的帶院子的小樓。

附近的鄰居看見他們一群人，紛紛打招呼道：“喲，易家的回來了。”

易問楓嘿嘿笑着，回答：“是，好多年了。”

六七年來很少住人，推開屋門時，驚起一陣灰。

五人嗆了一陣，易問楓就開始趕人走：“行了你們該忙就忙去，這裡我們自己打掃就好。”

易修至不想走，他拽着易問楓的衣袖，晃着老爸的手臂，像小時候那樣撒嬌道：“爸爸我好久沒吃過家裡的飯了，您好歹讓我吃一頓再走嘛。”

說完朝鄒楫使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