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格外長,已經入了二月,仍舊落了場雪。
大雪紛飛,弘文館當天的許夫子身體單薄,一堂課咳嗽起來恨不得将髒腑都咳出來。最後實在受不住,早早布置了作業,放了學。
晏衍還沒有開府,下學之後就朝長安殿走去。路過山水池的時候還特意折了一枝綠梅,準備給秦般若帶回去。還沒回宮,就見門口立了兩排金吾衛。
章平帝來了。
晏衍整理了下衣服,尤其是衣襟前頭被太子黨故意潑的一團黑墨,才興高采烈的入了内。一進院中,就發現不太對勁。院子裡伺候的人不在,蘇如海帶過來的随行太監也不在。
晏衍心下覺得奇怪,腳步卻沒有停止。走了沒兩步,就突然聽到一道女人的低吟。
是秦般若的。
似哭似喘,比平日裡裝出來的還要嬌滴黏膩。
聲音進入耳廓的瞬間,他整個人都莫名地僵住了。
“啊……陛下,不......不要了......”
章平帝一向平和的嗓音夾雜了些許喘息,低斥道:“妖精!不要了還夾這樣緊?”
晏衍似乎終于意識到了什麼,在他退後着轉身之前,目光卻已經先一步探了出去。
因着秦般若素愛綠梅,長安殿外的院子裡種了數棵綠梅。西暖閣的窗下就有一棵,如今郁郁蔥蔥開得最為繁盛,幾乎遮擋了大半的暖閣内景。
這也是為什麼晏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那樹後的荒唐。
如今瞧見了,整個人也呆住了。
梅花負雪,虬曲枝桠處流轉出細細密密的綠萼。風轉時,落下一地細芒。
而那女人幾乎軟倒在這場綠梅風雪之中了。半截腰身抵靠在窗邊,雙眸緊閉,雙眉似蹙非蹙,向來精緻高聳的發髻散作一團,細密如黑雲一般從窗沿垂下,在雪白之間反複回蕩。
綠梅負雪,白玉盈砂。
霜雪一般的聖潔,就在這模模糊糊的樹影之後織出淫豔。
晏衍莫名覺得比雪還要刺眼,卻又生生挪不開眼。
女人似是被弄到了痛處,身體陡然顫抖起來,眼角洇紅濕潤,因情欲而嫣紅的嘴唇無力喘息着,如同經過了一場風雨淋漓要了命的芍藥。
萬千山河一瞬間都在少年的眼中褪了色,隻剩下眼前那一晃一晃的白雪茱萸......
颠覆理智。
長風驟起,枝桠上的細雪終于窸窸窣窣地照着晏衍頭面撲來。
晏衍猛地轉過身子,嘎哒一聲,折了手裡的綠梅朝外疾步離去。
人越走越遠,也越走越小。
天地之間的風雪越來越大,可落在少年的耳中,卻遠遠不及那或低或高的呻吟來得熱烈。
晏衍眼中一片陰翳,某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快要壓抑不住心下的欲望了。
咚一聲梆子響。
夜已經二更了。
晏衍一點點松開手裡緊握着的帷幔,轉身朝外走去。
“陛下?”繪春還在外守着,瞧見新帝出來連忙低下頭。
晏衍步子沒停,低沉的嗓音順着寒風傳回來:“好好照看母後。”
秦般若醒了。
在晏衍還沒有走出永安宮的時候,就醒了。
她看着跪在地下的黑衣暗衛,神色淡淡:“說吧,陛下都做了什麼?”
暗衛垂着頭道:“陛下什麼都沒做,在桌前坐了一盞茶的功夫。聽到您呼吸平穩之後,就起身瞧了一眼,不過三息功夫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