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岚秘境内。
這是一處被濃郁木靈氣籠罩的空間。
無數參天古木拔地而起,樹幹粗壯如巨塔,樹皮上布滿青苔,樹冠遮天蔽日,枝葉間倒垂盤踞着形狀各異的翠色藤蔓。
古木之下,地面覆蓋層層靈草,如同鋪成柔軟的地毯,綠毯上奇葩叢生,五顔六色流光溢彩。
有溪流從盤曲的樹根間蜿蜒穿過,河水清澈見底,林間飄蕩縷縷淡青色的霧氣,是已經實體化的木靈氣。
這般如畫仙境,卻無風無息,除去茂盛的植株,沒有半點生命迹象,連水流都死氣沉沉,寂靜得可怕。
而那些凝成實質的木靈氣,正緩緩朝着同一個方向流動,直聚攏到秘境最深處,形成青色靈氣團,如同一個巨大懸浮的蛹。
在青色巨蛹中心,是一具殘破不堪的身體。
這具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擰轉撕扯過,四肢扭曲斷裂,傷口處暴露的肌理都被絞成了絮狀,下腹至左肩大片皮肉缺失,髒腑暴露在外,胸膛白骨森森。
再往上,是細白纖長的脖頸,整個頭顱完好無損,黑發垂落濃密瑩亮,面部皮膚光滑細嫩,鼻梁精緻挺翹,紅唇飽滿潤澤,雙目自然輕阖,仿佛隻是美人稍作小憩。
待仔細看去,透過肋骨縫隙,可見鮮紅的心髒在緩慢跳動,肺葉一起一伏。
她還活着。
那些木靈氣絲絲縷縷鑽入她的身體,一點點修複着可怖的傷勢,血肉在寂靜中緩慢滋生。
……
花錦墨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縣衙的公堂之上,她匍匐在地,似乎極為渺小,周遭人影幢幢,隻聞縣官的驚堂木震耳欲聾。
“堂下罪婦花錦墨,傷人性命,證據确鑿,羁押天牢,秋後問斬!”……
畫面一轉,她手持殺豬刀,面前鮮血淋漓,意圖強占她的惡霸捂着喉管在地上垂死掙紮,那雙常年兇光閃爍的眼睛裡,隻剩下一片驚懼。
夢境從來不講道理,情節輾轉跳躍。
她仿佛又站在冕山之巅。
那是合歡宗的山門所在。
轉眼烏雲罩頂,獵獵罡風與四散的靈力來回撕扯,在山谷盤旋肆虐,猶如厲鬼嚎啕。
擡眸四望,入目皆是屍橫遍野滿目瘡痍,暗紅斑駁彌散,空氣中血腥味近乎粘稠,死氣更是凝如實質。
合歡宮阙已成一片廢墟殘垣。
廢墟之上,漫天修士林立,将花錦墨團團圍住,疾言厲色讨伐定論。
“合歡妖女!你帶領門衆修煉邪術,殘害同道吸食.精魄,論罪當誅!”
“妖女!修界正道與你不共戴天!”
“妖女!束手就擒自戕謝罪!”……
濃重的黑暗再次湧動,混沌神火乍現,烈焰熊熊灼燒,灰白色的火舌迅速将花錦墨吞噬。
靈魂深處傳來鑽心疼痛,滔天恨意在胸中劇烈翻滾,卻口不能言無法動彈,花錦墨蓦地瞪大了雙眼——
口鼻間充斥草木清香,一呼一吸,肺腑湧起浸透心脾的生命力,花錦墨眯着眼睛一陣恍惚。
三息而過,花錦墨終于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她與花萬瓊鬥法,天雷子波及空間裂縫,形成吸力極強的空間漩渦,她不慎被卷入了其中。
暴亂的空間裂縫破壞力極強,電光石火之間,花錦墨取出厚土玄晶,用血藤劍纏繞,充當盔甲護在頭胸處,護住了主要髒器。
沒有厚土玄晶防護的部位則一瞬被絞得粉碎,血霧噴濺劇痛襲來,她便失去了意識。
思及此處,花錦墨動了動,坐起身來,發現自己剛才躺在一棵巨樹下,樹葉竟是透明狀,葉脈靈氣流轉,而她身下,壓着無數上萬年的靈草。
花錦墨沒心思關注靈草巨樹,當即打坐調取神識探查自身。
按理來說,她落入暴亂的空間裂縫,受那麼重的傷,根本不可能自愈,可眼下她整個身體毫發無損,甚至比之前更強韌了幾分。
花錦墨神識掃過身體經脈與血肉,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頓了頓,她直接原地吐納修煉。
功法一引,周圍天地靈氣瞬間暴動,瘋狂朝花錦墨湧來。
靈氣如潮水般持續入體,她的氣息竟開始節節攀升。
煉氣六層……
煉氣七層……
煉氣八層……
煉氣九層……
煉氣大圓滿……
花錦墨入定整整三個月,此間靈氣被抽取得一幹二淨,她的修為停在了築體初期。
這一部分空間,好像一個盒子裡裝滿了濃稠的木靈氣,花錦墨不斷吸取,到最後不剩一絲,連靈草都盡數枯萎,環境變得比風岚還不如。
靈氣耗盡,花錦墨從入定中醒來,睜開雙目,心中波瀾起伏。
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了。
她曾經的修煉速度,與此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