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想要錢了,于是他把他剛感染沒多久的母親給揭發了!一個老婦人養了三十多年的廢物,最後被這樣的廢物給賣了!”
“他用揭發他母親在鎮長那兒讨到的賞錢逍遙了一段時間,但他發現很快就沒有錢可花了,”哈娜還在笑着說,“于是他去應聘了捕魚隊隊長,也就是說剛剛追我的那群男人裡,為首的就是他。”
許衿開始回想,當時為首的男人看起來已經半瘋癫了,手裡舉着把菜刀,也是他将菜刀扔向了哈娜。
隻是菜刀碰上已經快異化完成的哈娜已經不起什麼作用了,隻留下了一道狹長可怖的口子,甚至連血都沒怎麼流了。
“他後來就總是帶着人在鎮子大大小小的巷子裡徘徊,通過這樣卑劣下三濫的手段又揭發了許多魚人,靠着源源不斷的賞金已經過上了相當闊綽的生活,”哈娜終于停下發出詭異的笑聲,最後她的口吻蒼白,平靜道,“那天他翻我們家院子走近路去酒館,看見了在院子裡讀書的我。”
“說實話,這不怪我,要怪的也不是上帝造化弄人讓這瘋子剛好碰見了我,這一切都是源自于對魚人的歧視,僅此而已。”
許衿驚訝于哈娜居然對事情的本質領悟得如此透徹,他贊同道:“就算沒有他出現也一定會有别的人被利益所驅,隻要他們還沒有接納魚人一天,你們就要多提心吊膽一天。”
哈娜也考慮到了這個層次,點了點頭。
“總之我父母不想交出我,于是他們給那個流氓、人渣一大筆錢——這已經是我們家能拿的出的最大的數目了,我們天真地以為這個貪婪的無底洞會因此閉緊他的嘴,”哈娜歎氣,“他說他不會揭發我。”
“現在想想他們還是太相信這人的鬼話了,因為當晚他就帶着捕魚隊的人來抄了家,甚至等不到第二天——也可能是怕我跑了。最後我不得不逃了出來,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找了我一天。”
她說這話實在是太清晰連貫了,小小年紀卻在這些事情中獨當一面,冷靜地處理當下的難題;許衿明白這樣的人自身能力很強,可以說天生就是成為領袖的料,但為什麼十年後的她會是那樣的一副樣子?
這十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已經确定哈娜就是十年後的那個怪物魚人了。
許衿作為一個失憶的人不是很能和小女孩哈娜的悲催經曆共情,但轉而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哈娜如今已經脫困了,這算是“救”了她嗎?但哈娜不需要許衿也可以自己逃出鎮子,且“目标人物”還沒有出現,又該如何協助他 ?
令人頭疼。
許衿裝作随口一問的樣子,說:“既然鎮子不能待了,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畢竟他也不知道魚人的現狀,隻能靠套話。
至少現在的哈娜還是有單純的一面的,沒起什麼疑心,她兩隻眼睛沒什麼目的性地眺望着大海,發絲随海風勾起,飄飄然道:“除了大海,還有哪裡可以作我們的容身之所?”
她似是完全接受了自己會成為半魚半人的怪物事實,連語氣裡都透着些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輕快:“魚兒,總歸是離不開水的。”
許衿明白了。
是海底宮殿。
許衿一下子就想到了剛一開始他們所處的地方。
難道說十年前的時候,人魚和魚人是生活在一起的?那他們之間又有什麼樣的聯系?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十年後就沒有見到魚人了,這應該就是破局的關鍵。
海底。
一座海中的城市像是一顆蚌殼裡的珍珠被一個巨大的泡泡籠罩着,氣泡裡富含氧氣,于是這座海城就能支持多種生活方式的不同物種生存。魚類生物可以在其他特殊的氣體成分和壓強下實現在空氣裡就能像在水裡一樣遊動,而魚人這樣的則既可以用鼻子呼吸,也可以用鰓呼吸。
據哈娜所說,自從鎮上開始出現魚人後,鎮長就開始洗/腦大家這是怪物,是不祥的預兆;他帶頭燒死了鎮上的第一個魚人,可沒想到不久後又有不少人開始有了魚人的特征,從這裡已經可以看出魚人并不僅僅隻靠血統的遺傳,且具有很強的傳染性了。
但鎮長又說這些人被魚人蠱惑了,要用烈火洗去他們身上的罪孽。
鎮子裡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反正也燒不到他們。凡是被抓到的魚人都會被拉到鎮子的廣場上,當街被活活燒死。
随着魚人的數量越來越多,也就有了反抗。那時的魚人們一起逃出了鎮子,但大多數魚人都沒有了音訊,隻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在一段時間後回了鎮子,給後來活在小鎮陰暗角落的魚人們說一定要回到大海裡,美其名曰落葉歸根。
殊不知他們掉進了一場驚天的陰謀中。
在此後的多年裡,這件事漸漸在鎮子裡人盡皆知,魚人也如雨後春筍一般數量年年瘋長,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哪天起床發現自己長出了魚鱗,都做着兩手打算。
當人類開始審判的對象包括他們自己的時候人類就慌了,矛頭漸漸指向全人類,最後将演變成為一場人類内部的大審判。
活下來的不是勝者,而是墜入了另一層深淵的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