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衿被這一幕惡心壞了,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向上爬,胃液也跟着翻滾。
他鬼使神差想要上前阻止這成片的粉筆字的進食,但腿卻怎麼也邁不開,像有什麼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在禁锢着他的身形,不讓他有一點動作。
血肉橫飛間粉筆字風卷殘雲般蠶食完了“易往”的臉。
他們接二連三松開了手,從“易往”的身上掉落下來,像是易往的臉上褪了皮,失去活力的粉筆字在他的腳邊堆成了一座小山。
……遭到啃噬的皮囊下赫然是另一張臉!
這一切過于荒誕。
面前的你,是我還是我自己。
許衿在這樣一個光怪陸離的幻境中與自己的臉相望。
……
“許衿”的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兩個人竟出奇地默契。
哦,好像是這樣才對。
許衿恍悟。
這一幕總算是和諧了起來,怪不得他總覺得這場景很詭異,原來面前的人應該是他啊……易往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子的。
隻有他才是脆弱的,永遠那麼不堪的,身上布滿傷疤的。
真是的,怎麼把自己的樣子也忘了呢?
許衿安慰自己,一定是他潛意識裡太羨慕易往這樣的人了,居然做夢都将他的臉偷來給自己用……
隻是他的伎倆還是太低劣了,光偷一張臉怎麼能行呢?
許衿對自己說,卑劣的小偷。
下一秒,門外炸響一道驚雷,重物落地,整棟教學樓都搖搖欲墜!
面前的那個“許衿”一眨眼就消失了,粉筆字的屍山也不見蹤影,教室裡的陳設都回到了原位,剛剛還灑了一地的夜色倒流回了天邊!
許衿的身體蓦地失去了控制,他徑直推開了教室的門,雨聲淅淅瀝瀝打在牆上,卻如同落在耳邊……
他這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起了密密綿綿的小雨,天陰沉得瘆人,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畢竟還是在夢裡,他最終還是放棄了奪回身體的控制權,接着他自己一步步走到了教室外的牆邊,他探出身子,頭向下張望。
啪!
又是一道驚雷!
夜空霎時被點亮,雷光刺眼,樓下的一切無所遁形!
剛剛還在教室裡的“許衿”此刻屍水流淌在地面,血肉模糊,雨滴答滴答落在他的身體上,砸起一朵朵血花。
兜兜繞繞這麼久……雨夜跳樓最終還是發生了。
不知道是哪一個卑劣的小偷,死了。
這道天雷持續了很久,久到許衿能夠看清,“許衿”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鎖定着他的身影。
雷光中,“許衿”嘴角徐徐上揚。
“轟隆——”
許衿猛然起身,下意識往下看。
借着雷光,他看到了底下的桌子和零零散散的拖鞋,耳邊還有室友的夢呓聲:“不要扣我……學分……”
許衿:“……”
許衿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打開,屏幕光有些刺眼。
3:35。
才淩晨。
這還是他第一次夢到另一個視角的雨夜跳樓,但今晚這次太詭異了,不管是憑空出現的易往還是突然變出的“許衿”的臉……以及最後“他”的臉上慢慢浮現的那個意義不明的微笑。
許衿内心十分複雜,他歎了一口氣。
反正也睡不着了,許衿想,于是他幹脆直起了身子,把被子蓋在腿上,開始看漏掉的消息。
昨天謝雨開車把他送回了大學,臨走前她還特意叮囑許衿早點睡,一定要休息好,說易往那邊應該也不會猶豫太久,最遲第二天應該就會進故事裡。
新的故事左上角的評級是A,謝雨隻說了這故事不簡單,沒有精神的話很容易在裡面吃虧。
海女之願隻是個E級故事,但即将要面對的這個居然是A級的,看來故事是真的要針對他了。
說不緊張是假的,但許衿越到這樣的關鍵時刻越是冷靜,因為焦急和絕望無濟于事,可能還不頂去廟裡燒個香求個簽來得安心。
于是他晚上八點就爬上了床,兩個室友吓得旁敲側擊問了許衿好久他是不是臨近期末精神錯亂了。
誰知早睡居然招來了這麼一個離奇的夢,還被迫早醒了。
窗外和夢裡一樣,雨滴拍打在宿舍外的陽台欄杆上,發出叮叮的清響。
雨都市如其名,每年的降水量都在全國名列前茅,連夏季都多雨。整座城市不是在下雨就是在出大太陽,十分極端;雷雨天在這裡也算是常客,不過本地人早習慣了。
謝雨和許衿加了微信,她晚上還給他發了幾條消息,大緻都是讓他别太緊張之類的話,說這個故事本質上還是為了确認他和易往兩個人到底有沒有異常,隻要老老實實别作死肯定還是能安全出來的。
屁。許衿才不信她鬼話。
一下子橫跨五個等級,謝雨這種殘體自己恐怕都沒進過幾次A級的吧。
這麼想着,許衿把消息列表往下翻,突然一個久遠的姓名出現在眼前。
江雙雙。
許衿讀高中時候的班長。